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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字警

发表时间: 2022-07-15

谭彦在写稿的时候,总喜欢听着音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触摸到文字的灵魂。音乐能让他心无旁骛,躲进自己的世界里,在孤灯下起舞。他会随着音乐的节奏,让稿中的文字跃动起来,时而低吟浅唱、婉转悠长,时而拍案而起、振聋发聩。他不会像别人那样苦苦伏案、搜刮空肠,而是让自己融进稿中的情境,用灵魂起笔谋篇布局。写到酣处,他甚至会手舞足蹈,仿佛此刻就站在台上,面对着台下成千上万的听众。他能感受到会场的气氛,听众的情绪,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压抑、激荡与奋进,他要用文字的力量将所有人裹挟进来,让他们的情绪纠结在一起,随着演讲的起承转合,最后推向高潮获得满堂彩。他相信感动听众的前提,是要首先感动自己。

他自然不会理会章鹏等人对他的污蔑,说什么他干的都是些吹牛、说瞎话的事儿。他坚信自己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工作。他甚至觉得,此刻面对书桌和电脑的自己,就是一个英雄,一个能指挥千军万马的英雄……但是,理想的丰满总是抵不过现实的骨感,现实中的英雄并不是他,而是海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长郭俭,他才是那个辉煌舞台的主角。而谭彦只不过是郭局背后的一介书生,一个舞文弄墨的“字警”。

在公安局这个武夫扎堆的地方,“字警”的处境是很尴尬的,干不好被说成眼高手低,干好了也难入主流。但谭彦还算是这里面混得好的。他刚过第三个本命年,是海城市公安局宣传处牵头工作的副处长,人长得文弱,与传统的警察形象相距甚远,日常工作除了给郭局写讲话稿外,就是负责局里的宣传工作。这个活儿在别的警种眼里是个美差,每天只是动嘴动笔,不用像派出所那样的“七乘二十四小时”地连轴转,也不用像刑警那样风里来雨里去,更何况还有机会在局领导面前晃悠,大小还算个“红人”,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看上去很美却冷暖自知,没干过宣传的人怎能明白如今“字警”的苦和累,文化建设、典型推树、舆情应对、主题活动,哪个干不好都会出大问题,给领导写稿更是点灯熬油燃烧灵魂,说句丢失党性的话,就算成天跟着领导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伴君如伴虎,犯的错误也常常会被放大。这不,上一任处长老顾就是因为一档子宣传的事没弄好,被下派到分局任职了。老顾在任期间,被取了个外号叫“顾大局”,作风被称为“三事”,就是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但就算这样还是在某次舆情应对上马失前蹄。所以谭彦在接手他的工作之后,更加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他从警这十六年都是在政工部门度过的,到如今也不过是个副处,警校同级的章鹏、林楠、那海涛都成了所在单位的“一把手”,说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但由于他缺少基层工作经验,就一直卡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看似距离“顾大局”的处长位置近在咫尺,实际上却远在天涯。在党政机关里,牵头是最害人的,不仅手中的责权不成正比,还随时可能被外来者取而代之。于是谭彦就只能寄希望于在工作上出彩,照着一鸣惊人努力,也好给郭局创造一个特例提拔自己的理由,也因此被底下人取了个外号,叫“谭荣誉”。谭彦听了哭笑不得,但“谭荣誉”就“谭荣誉”吧,也算是他的本分。

他今晚写的,是一个英雄事迹报告会上的讲话稿。爱民路派出所的所长陈飞,因连续加班造成心肌梗死牺牲在了工作岗位上,走的时候还不满四十岁。此事发生时,正值全局上下轰轰烈烈地在搞禁毒攻坚的“亮剑行动”,为了避免引发民警的负面情绪,“救火”的任务就落在了宣传处身上。谭彦自告奋勇,肩负起宣传和讴歌的工作,誓要将坏事变好,将悲观的情绪转为正能量。但不知怎么了,这次动笔却始终找不到状态,一直干到凌晨,也没触摸到文字的灵魂。谭彦索性关上了电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把已泡得无味的花茶倒掉,又用两个U盘重复备份了讲话稿的电子版,才关灯下楼。

仲夏的夜晚,月朗星稀,宁静安详,谭彦骑上自己的老电动自行车,缓缓地游弋在街头。耳机里放着霍尔斯特的《行星组曲》,这是他一天难得的闲适时刻。谭彦喜欢音乐和文学,早年在警校上学时就组过乐队,写过一些不那么正能量的颓废小调,在工作之余,还好写个长篇小说,有几部发表在了《当代》《十月》《中国作家》这样的文学大刊上。但这些事他却从不敢炫耀,在警察群体里“字警”势微,玩文艺的难免会被打入另册,最后成为仕途竞争中的软肋。

“无怨无悔,无私无畏,用生命铸就忠诚的丰碑……不行,太正统了。”谭彦一边骑车一边默念。

“永不言败,迎接最艰难的挑战,永不言弃,哪怕山高路远……不行,太文艺了。”

“信念,使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去他的,狗屁荣誉!”谭彦编不下去了,大脑的汁水似乎枯竭。他大声咒骂着,引得几个吃夜宵的人冷眼旁观。

谭彦停下车,仰望着云层中的月亮,突然感到一种失落。这种失落瞬间将他拉到谷底,让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卑微与无力。自己干的是一个警察该干的事吗?自己的工作真的有价值吗?他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了一粒口香糖放在嘴里,在成功戒烟之后,他靠这个聊以自慰。吹牛、说瞎话,他想起了章鹏对自己的评价,却顿时释然了。也许自己干的就是这么个事儿,天天嘴上说着荣誉,拿荣誉粉饰太平,但心眼里却压根不信,就拿那个陈飞来说,他真的是个英雄吗,还是个被工作压垮的倒霉蛋?唉,好好活着吧,多挣几年退休工资比什么都强。谭彦想着就拧动车把,让车速加快。但正在这时,身后却呼啦啦地冲来一帮人。

这帮人有十人之众,号称“南城骑行团”,每人一辆撅腚趴赛,总在夜里疯狂骑行,自诩健身达人。谭彦觉得这帮孙子有病,不想与之为伍,却不料又光荣地成了他们的坐标。谭彦骑快的时候,他们就猛追不放,个个撅腚超越,而一旦谭彦放慢车速,他们就趁势休息,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谭彦最终忍受不了,松把停车让他们得逞。他叹了口气,感受着拂面的夜风,不料一段话却突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他赶紧拿出手机进行记录。

“所有为理想牺牲的人,都会化作璀璨的繁星,把世界照亮。他们生命的价值,就是真正的荣誉……”

这个靠谱!谭彦笑了。这就是灵感,好的稿件需要灵感,写出来的话要既高深又通俗,既熟悉又陌生。他兴高采烈起来,一扫刚才的自卑沮丧。他感叹着,在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一个卑微的“字警”完成了对荣誉的伟大描述,不亚于当年诗仙李白闹酒炸后留下的千古名句。而正当他扬扬自得之际,身后又传来一阵风声,谭彦不禁回头,正见一辆白色宝马风一样地从他身边驶过。他被吓了一跳,刚想咒骂,又看到两辆黑色大众紧随其后。谭彦觉得不对,认出了其中一辆的密档号码,那是禁毒队的车。他犹豫了一下,拧把加速追了上去。

几百米之外,白色宝马停在一个烧烤排档附近,一个留着寸头的壮汉走下车。他没立即锁车,而是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快步走进了排档。不远处的路口,那两辆黑色的密档大众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章鹏坐在车里,拿起电台呼叫着:“六子,老三,你们堵住东西两个路口,别开警灯,等我命令再靠近。”

“明白,章队。”六子在电台里回复。

章鹏控制着呼吸,以缓解紧张的情绪。他默默地从枪套里拔出92式警用手枪,静静地打开保险,然后打开车门,缓缓地走了下去。

“章队,抓捕之前是不是跟郭局报一下?”小周在身后提醒。

“报个屁!”章鹏皱眉,“报了之后,廖樊那帮孙子肯定会闻着味过来。到时抓了人算谁的?”

“明……明白……”小周点头。

“你回车上等着,老谢、老乔,你们俩跟我过来。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章鹏叮嘱道。

几个人都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在夜色中缓缓向烧烤排档靠近,不一会儿,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壮汉的身影了。

章鹏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警员原地待命,自己则脱掉了外衣,想佯装成吃夜宵的人混进大排档。但不料,谭彦却骑车到了身边。

“哎,干吗呢?执行任务?”谭彦小声问。

章鹏一愣,赶紧竖起一根手指让谭彦闭嘴。但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还是露了马脚。此时壮汉刚走出排档,警觉地朝这边一扫,立即向宝马车跑去。

章鹏知道不能再等了,举枪大喊:“警察!别动!”

话音未落,东西路口埋伏的警员也冲了出来。

情况瞬息万变,壮汉突然掏枪向章鹏射击。枪声划破了夜色的宁静,排档的食客顿时乱作一团。章鹏怕误伤群众,抬手让众人不要还击。壮汉借此机会蹿上宝马,夺路而逃。

“他大爷的!”章鹏咬牙咒骂,拿起电台发出指令,四周埋伏的警车顿时闪起了警灯,冲着宝马围追堵截,却不料壮汉车技了得,一阵左突右撞后竟冲出重围。

章鹏急了,也不顾谭彦,自己蹿上了小周驾驶的黑色密档车。

“六子,老三,你们绕到前面的路口截住他,我和老乔在后面堵,今天必须给丫办了!”章鹏大喊。

“哎哎哎,等等我。”谭彦也拉开了车门,蹿上了车。

“谭大处长,你就添乱吧!”章鹏撇嘴摇头。

说时迟那时快,三辆警车和两辆密档车已经死死咬住了宝马。章鹏换到了司机位,将油门一踩到底,一马当先地缩小与宝马的距离。小周摇开车窗,拿高音喇叭喊着:

“尾号6806的宝马,立即靠边停车,不然我们将采取措施了!”

“这是,抓谁呢?”谭彦被章鹏的几个急加速弄得肠胃不适,用手紧紧抓住后座的扶手。

“灰熊,本名邓晖,襄城毒枭蒋坤的手下。”章鹏回答。

他所说的蒋坤,是公安部B级通缉令的重犯,全省最大贩毒团伙的主犯之一。

“啊?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没跟市局报啊?郭局知道吗?”谭彦问。

“抓到了再报吧。哎,你扶好了啊。”章鹏说着就猛地打把,密档车一下撞到了宝马的车尾。

宝马顿时向右甩去,差点撞上了路基。章鹏顺势提速,冲到了宝马左侧。却不料,宝马发出轰鸣,迅速超过章鹏,灰熊并不恋战,亡命逃窜。章鹏知道,再过几个路口就要进入海襄高速,到时一旦飙起车来,他这辆大众,是根本跑不赢宝马的。

“六子,老三,你们丫干吗呢?”章鹏急了。

还没等两人回答,宝马已经冲过了下一个路口。章鹏驾车经过的时候,六子和老三的警车才刚刚包抄过来。

“废物!”章鹏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赶紧报指挥中心吧,在前面设卡拦截。”谭彦提醒。

章鹏叹了口气,依然有些不服输。

“你不报我报了啊。”谭彦抢过了电台,“喂,指挥中心吗?我是市局谭彦,警号02783。我发现一名网上在逃嫌疑人,正在追逐中,请立即布警阻截,位置在海襄高速入口处。对,马上!”

“煮熟的鸭子要是飞了,可真他妈就丢大人了。”章鹏冒汗。

“我看你是贪功心切,想吃独食。”谭彦摇头。

“废话,抓灰熊就是我们禁毒的事儿,我们不上谁上啊!”章鹏不高兴了。

“但是郭局说过,这个专案是你们和特警联合办案。”谭彦说。

“联合个屁,扯淡!案子是我们的,特警他们丫就是个工具。”章鹏不屑。

在黑夜中,白色宝马像一道闪电,率先划破寂静,而随后驶来的警车,则被越甩越远。大家都知道,虽然谭彦通报了指挥中心,但已过了亡羊补牢的时间,前方警力根本来不及阻拦。眼看只差最后一个路口,宝马就要驶上高速,就在大家懊恼之际,一辆特警防暴车突然横空出现,拦腰撞在了宝马的右侧车身上。

轰的一声巨响,宝马顿时腾空,翻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跟头,重重翻在路上。

章鹏和谭彦都惊呆了,几辆警车迅速赶上,围在了周围。

那辆特警防暴车俗称“剑齿虎”,由福特F550改装而成,在海城市公安局只配有一辆。里面的驾驶者不是别人,正是特警队长廖樊。

车门打开,几名特警如狼如虎地跳了出来,举枪将宝马围住。廖樊一马当先,拽开了宝马的车门。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全副武装,穿着印有“特警SWAT”的作战服,远看像一尊铁塔,一脸的阴沉傲慢。

灰熊被撞倒了,玻璃碎片将他划得血肉模糊。廖樊拽着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地甩到车外,灰熊刚想反抗,就被他猛抬一肘,击晕在当场。

章鹏见势不妙,赶紧小跑到跟前。“廖队,谢谢……协助了啊。”

廖樊没搭理章鹏,把灰熊往身边的大个儿特警那边一推,人就被拎了过去。

“搜车。”廖樊命令道。几名特警立即开车查验。

“哎,廖队,人已经抓到了,可以移交给我们了吧?”章鹏挡在了廖樊面前。

廖樊侧过脸,用余光瞥着章鹏。“什么意思?”

章鹏知道他是在较劲,语气也强硬起来。“没听懂吗?好,那我再重复一遍,在逃嫌疑人邓晖已经抓到了,按照程序,应该移交给我们禁毒队了。”

“哼……”廖樊不屑地笑了,“章鹏,人是我们抓的,为什么要移交给你们?”

“这是我们的案子,不管是谁抓的,也得交给我们处理。”

“什么你们的案子,灰熊是蒋坤的手下,他们涉嫌的案子多了,‘1·01’专案,‘4·19’专案,杀人、贩毒、故意伤害,这些案子都归你们禁毒管?”廖樊直视章鹏,“按照郭局的命令,我们特警也是专案组的成员,现在人犯是我们抓到了,当然要由我们押回到局里。”

“你……”章鹏一时语塞。

廖樊看身旁的特警停手了,脸色骤变。“什么情况?几天不训练就‘钝’了?给我他妈‘锐’起来,赶紧的,押人!”

他这么一说,大个儿特警立即动手,将灰熊拽向剑齿虎的方向。

“廖樊,你别太过分!”章鹏急了,他一挥手,身后的六子、老三、老乔等禁毒队员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挡住了大个儿特警的去路。

“什么意思?想跟我抢人吗?”廖樊提高嗓门,身后的两名特警也冲了过来。

双方对峙,禁毒队的十多名队员与廖樊等人剑拔弩张。六子和老三仗着人多,不由分说就要上去抢人,却不料大个儿特警突然出手,一拳一脚就将两人打倒。这下禁毒队的人不干了,都冲了上去。

“靠,仗着人多是吗?”廖樊恼了。他吹了声口哨,一股黑风突然从侧面刮了过来。章鹏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后退,差点跌倒在地。定睛一看,一只虎眼立耳的德国黑背已冲到阵前,正龇牙低吼。

老乔在慌乱之中,下意识地抬手持枪。这下可惹了祸,见他抬枪,对面的特警也唰的一下提起了枪口。老乔手中的92式,对着几名特警手中的95式,眼看事态就要升级,谭彦见状,赶忙跑到了两队人中间。

“放下放下!干吗呢这是?有病吧!”他大喊。

老乔见状,立马就坡下驴,压下枪口。但廖樊却并不发令,冷眼看着谭彦,任由手下用枪指着对方。

“押人!”廖樊命令道。几名特警齐刷刷地向前一步,也许是他们气势太足,禁毒队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不能走!人必须交给我们!”章鹏也急了,大喊道。禁毒队员们见状,又向前了一步。

“廖樊,命令你的人放下枪!你这是违纪知道吗?”谭彦也急了。

“哼……”廖樊瞥了谭彦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写材料的靠边儿,别伤着你。”

这下把谭彦激怒了,他看说不动廖樊,索性几步走到一名矮个儿特警队员面前,用头顶住了对方的枪口。

“有种你就打,开枪,你们无法无天了是吧!”谭彦大喊。

矮个儿特警傻了,一时手足无措。但廖樊依然不为所动,看着谭彦表演。

这时,远处又开过来两辆警车。一个穿白衬衣的警官边走边喊:“干什么呢?造反了是吧!都放下枪!”

谭彦当然认得这个声音,来人正是副局长郭俭。

郭俭五十出头,中等身材,梳个大背头,虽然现在还是副局长,却日常负责市局的全面工作。市局一把手那局已经升任市委的政法委书记,局长这个位置算是兼任。所以郭局现在和谭彦一样,都身处在一个微妙的时期,做起事来自然要更加谨慎。他这么一喊,章鹏那边的人都退了后,但廖樊那边的特警却依然不为所动。

郭局三步两步走到跟前,正看见那个矮个儿特警用枪口指着谭彦。

矮个儿特警看看郭局,又看看廖樊。廖樊使了个眼色,特警才把枪口放下。

“你!叫什么名字?”郭局质问道。

“我……叫王宝。”矮个儿特警回答。

“拿枪指自己人?”

“我……”

“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字?”郭局气愤地转过头。

“我,吕铮。”拎着灰熊的大个儿特警回答。

“我,刘浪。”站在后面的特警说话疲疲沓沓。

“我,百合。”那个特警是个女性。

“好啊,你们真了不起啊,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吧?”郭局点头,“都吃饱了撑的,拿枪对着自己人?怎么着,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郭局这么一说,廖樊也扛不住了。“郭局,是他们动手抢人!”廖樊解释。

郭局没理廖樊,发着余火。“行啊,你们真行。为了一个嫌疑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下,相互拿枪指着,要不是我来,是不是还要开火啊?廖樊,你想干什么?弄个惊天大新闻,让我这个副局长下台是吗?”他是真急了。

“章鹏,你说!”郭局抬手指着章鹏。

“郭局,那个嫌疑人是我们案子上的,廖樊拦住了他,却非要带走,我们不让,于是就……”章鹏没把话说完。

“现眼!自己抓人还要别人帮忙……”郭局低吼,“章鹏,带人走!”他命令道。

郭局这么一说,章鹏有了底气,他带着六子和老三走到大个儿特警面前,一把攥住了灰熊的脖领。

这时灰熊已经醒了,迷茫地看着章鹏。章鹏一撅他的胳膊,让六子给他上了背铐。

廖樊看章鹏将人押走,一言不发。

“都上车,回局里再说。廖樊、章鹏、谭彦,一会儿直接到我办公室。你们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了,闹市中抓捕,相互抢人,还警察呢?我看啊,你们就连小学生纪律守则的要求都达不到!”郭局气冲冲地走到车旁,摔门进了车。

章鹏万分沮丧,没想到好好一场抓捕变成了这个结果。他挥了挥手,让队员押走灰熊。但廖樊却仍气势不减。

“稍息,立正!”他喊起了口号,似乎在向郭局示威,“别他妈几天不训练了就掉链子,都给我锐起来,敏着点,跑步,走!”

几个特警队员整齐划一地跑起步来,同时还喊起了口号。

“锻炼身体,准备挨打;锻炼肌肉,准备挨揍!”

谭彦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叹,看来这个廖樊是真的不想好好过了。

而那只德国黑背则还立在谭彦身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谭彦见状没敢轻举妄动。

“雷欧!”那个女特警在远处冲黑背招了招手,它这才放弃阵地,蹿了过去。

“谭彦。”郭局摇开车窗,冲他喊。

谭彦见状,也蹿了过去。他不禁回望,正与那个女特警四目相对。女特警冲他微微一笑。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和警犬反方向地奔跑,心里顿时别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