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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阁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每个人对生活,对个人所做的事都有不同的理解,不能一概而论说谁谁谁的理想是高尚的,而谁的理想就是低俗的。我一直认为,每个人的理想都应该被人理解、包容和鼓励。我试图将传统武侠精神融入现代生活,赋予武侠新的气息。这还是一部说不清道不明的小说,或许看过才知道吧!...

主角:   更新:2023-08-08 07: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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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天玄阁》,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每个人对生活,对个人所做的事都有不同的理解,不能一概而论说谁谁谁的理想是高尚的,而谁的理想就是低俗的。我一直认为,每个人的理想都应该被人理解、包容和鼓励。我试图将传统武侠精神融入现代生活,赋予武侠新的气息。这还是一部说不清道不明的小说,或许看过才知道吧!...

《天玄阁》精彩片段


长安洛英山庄,济南府的泰仁山庄,荆州神兵山庄,温州绿竹山庄并称天下四大山庄。四大山庄各怀绝技,各有千秋,成为武林中的翘楚。
泰仁山庄庄主程不归武功卓绝,三大山庄为之马首是瞻,其与洛英山庄庄主洛树云义结金兰,泰仁山庄、洛英山庄互为攻守,势力如日中天,一时间北方武林只有程洛,余人不敢望其项背。
适时,洛河图现世江湖,江湖盛传,“洛图在手,天下我有”,武林中人争相抢夺,各派之间相互残杀血流成河。程不归与洛树云联手夺得洛河图,程不归武功为人为世人称道,天下武林中人无不臣服,一统江湖指日可待。
洛图贻害江湖百余年,为求江湖从此太平无事,程不归决心在天下武林人士面前销毁洛河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英山庄暗中偷袭,一场血战,泰仁山庄从此在江湖中抹去,洛河图与程不归一起下落不明。此后,洛树云成为武林盟主,江湖当中四夷臣服。可叹英雄豪杰,终究逃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惜兄弟情分,难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不如区区废纸一张......
二十年后,洛英山庄还是洛英山庄,洛树云还是武林盟主。只可惜时过境迁,二十年的风风雨雨,江湖上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洛树云年过半百,洛英山庄的地位大不如前,在武林中已是山雨欲来。偏偏洛树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取名洛诗禾,虽然对她百般疼爱,终究学不到洛树云武功只一二,加之从小娇生惯养刁蛮任性,多半不会有洛树云的威风,再过十年,洛英山庄能否存在还是未知数。这不验证了那句古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活一世,谁能想到会是怎样的结局。
话又说回来,洛诗禾绝非一无是处,她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美人,只要她一句话,多少英雄豪杰心甘情愿为她掉脑袋。世人对她的赞美和从小就是洛树云掌上明珠的原故,洛诗禾自然对自己很满意,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羡慕她的美貌,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应该听她驱使,以为天下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这个大小姐的性格向来如此,发发脾气的常有的事,更别说想要谁的脑袋自然有人乖乖将别人的脑袋双手奉上讨她欢心。寻常的江湖浪子这位大小姐当然看不上,不过逢场作戏耍耍人家罢了,就算她当真要嫁给你,对你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你也不想想,你有本事将她娶到手,只怕也没本事养得活她。可偏偏有人排着队往洛英山庄钻,洛英山庄家大业大,谁不想攀龙附凤,保不齐娶到美人不说,从此衣食无忧岂不是天下间的美事。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不入她的眼,洛阳铁枪会少主阴狮少年英雄,铁枪会近年来势力与日俱增,在洛诗禾眼里,嫁给阴狮,不但洛英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得以稳固,她自己倒也愿意的很。而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比锦衣玉食更重要的?世人都迂腐不堪,只有傻瓜才会相信世上还有什么情爱。
七月十五,长安大街热闹起来,铁枪会少主亲自带着贺礼上门提亲。铁枪会出手不凡,上百人的队伍押着几口大箱子,箱子里装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马是宝马,刀是好刀,长安城二十年不见这等气派景象,引来长安百姓驻足观看,人群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谁不知道江湖中能配得上洛诗禾的只有铁枪会少主阴狮,这门亲事早就在江湖中传遍了,英雄美女门当户对,这一定又是一段佳话。
那阴家少主骑一匹白马一马当威风凛凛,一把铁枪挂在马背上,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瞧他是何等趾高气扬,视所有人有如无物。那是自然,阴家少爷从小拜在无手拳王萧天佐门下,练得一身硬功,又深得其父铁枪会帮主阴司真传,小小年纪一条霸王枪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江湖后辈当中也算一号人物。有个威震天下的老爹,加上铁枪会在江湖中实力雄厚,阴狮的身份水涨船高,就算他是个蠢材,别人对他的评价也不会差到哪去,说白了,谁敢触阴家的霉头,那不是自己找死。阴家少爷少年成名,长得高大威武还不失俊美,有些本事他也知道怎么花销,仗势欺人无恶不作那是常有的事,全然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别人看在他老子的份上也只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阴狮身后的小喽啰大多不值一提,不过他左右两人倒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左侧身材瘦小,大约五十来岁留着白胡子的带剑老头名叫柳剑眉,江湖人称小老头,他自创六十一路柳叶剑法二十年前已经成名,而右侧胖得像只水桶的汉子名叫杜合,人称水鬼,别看他人长得胖,轻功卓绝还擅习水性,关他这个水鬼的外号并可得知此人心狠手辣,因而江湖上还有一句不成文的话“宁可得罪阎王,莫要得罪水鬼”说的就是他。
大喜之日,洛树云的弟子铁壁人宋青亲自在洛英山庄门口迎接来客,洛树云带着其余两个弟子鬼见愁梁肖月与白玉手陈道安在大堂招呼客人,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洛树云喜形于色,洛英山庄尽是欢声笑语。其实他这三个弟子在江湖后辈当中还算有些名头,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占着他武林盟主的地位,江湖中人高抬罢了,要想真正改变洛英山庄的颓势,重振洛英山庄的雄风,最佳的办法还是借洛诗禾的婚事拉上铁枪会这个强援,与阴司联手。
从正门到后院,洛英山庄几进几出,山庄弟子遍布各处警戒,不时有人巡逻,山庄表面上四方来贺,暗中却剑拔弩张。洛树云深知这些年他得罪不少人,武林中虽说平静无奇,实则暗潮涌动,想成为武林盟主的人比比皆是,好不容易拉上铁枪会,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任何纰漏。
一个身穿黄衣的丫头风一般跑进洛诗禾的闺房道:“小姐,阴少爷提亲的队伍已经进长安城了。”丫头名叫乔木,是洛诗禾的贴身丫鬟,从小就跟在洛诗禾身边,也学得不少洛诗禾身上的灵气。
洛诗禾身着白衣飘飘欲仙正在梳张台前描她的眉毛,铜镜上露出一张一丝不苟的脸,长安城中的女子果然只有她洛诗禾一枝独秀。她一边化妆一边不声不响的问道:“阴狮带了多少聘礼?”
乔木吃惊的“啊”一声道:“小姐,你当阴少爷是来买你回去不成?”
洛诗禾耐心的画完最后一笔而后朝她走来反问道:“本小姐是他买得起的吗?”她面无表情忍了忍道:“阴狮长得还行,至少以后每天不会看到他就想吐,他有个有钱有势的爹,我嫁给他一辈子都不用过苦日子,除此之外,嫁给他,洛英山庄还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爹还是武林盟主,这桩婚事再划算不过。”
乔木更吃惊道:“小姐,你和阴少爷挺般配的呀,你还真当这桩婚事是买卖呀?难道小姐你不喜欢他吗?”
洛诗禾一笑高傲的道:“本小姐为什么要喜欢他?只要他有钱,铁枪会能保住我爹的地位,其它的并不重要,等洛英山庄重新在武林中站稳脚,本小姐要是不高兴,一样将他一脚踢开,反正想娶本小姐的人多着去。”接着又道:“乔木,你要记住,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不要亏待自己,反正都要嫁人,为什么不嫁一个有钱人呢。”
乔木皱起眉头道:“可我听说阴少爷在江湖中不过是个庸碌之辈,江湖中人不过是看在阴司阴老爷子的面子上才让他三分,小姐你嫁给他不是委屈了小姐。”
洛诗禾盯着她道:“看来江湖上的事情你了解的还挺不少。”她走回去坐下道:“那你说来给我听听。”
乔木道:“江湖上真正的英雄当数大侠居士易,人人都说他武功高强品行高尚,他在江湖上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天下人称道......”
说到这,洛诗禾打断她的话道:“武功高强品行高尚又如何?不过是他沽名钓誉罢了,我还听说居士易生活潦倒,像个乞丐一样,他再怎么英雄了得,有谁愿意嫁给一个乞丐?成天跟着他去要饭?”
乔木无言以对,又道:“小公子严灼心呢?听说严灼心风流倜傥,小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洛诗禾挑了她一眼道:“严灼心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他还不如居士易呢。”
乔木嘟嘟嘴再道:“那杨少诚杨公子呢?他可是小姐的表兄,长安马场的少主人,有钱,人长的又帅,在江湖上不像阴少爷一样声名狼藉,他小姐你总该满意了吧?”
洛诗禾想都没想就回答:“长安马场有钱是不错,可舅舅他没权势呀,再说,表兄老实巴交的,嫁给这样一个人还不无聊死。”
乔木泄了气,嘟嘟喃喃道:“武功高强品行高尚的小姐你不满意,风流倜傥的小姐你不满意,有钱名声好老实的小姐你还不满意,怎么小姐你偏偏想要嫁个坏人呢?”
洛诗禾一听急了,骂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闭上你的臭嘴。”这位大小姐要是发起火来,那就不是打人那么简单,乔木说错话,只好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提亲的队伍来到洛英山庄门前,洛树云带着三位弟子迎出去,阴狮装模作样的走上前拱手笑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手下人将彩礼放下,阴狮指着彩礼嚣张的道:“岳父,这里是白银十万两,黄金一万两,珠宝玉器各一箱,锦缎两箱,请岳父笑纳。”
如此厚礼,洛树云笑得合不拢嘴道:“贤婿太客气了。”又问:“令尊怎么没有一起来?”
阴狮抱手回答:“家父近日事务繁忙,特命小婿向岳父大人赔罪,请岳父大人赎罪,不过我爹说了,下个月来迎亲,他老人家一定带着厚礼亲自前来拜会岳父。”阴狮张口闭口都是钱,他个性张扬,从来如此。
话刚出口,只听到一群孩童在一旁唱道“七月十五中元节,阴家狮子来提亲;备有金银千万两,娶回一个无头鬼......”大喜的日子唱这种歌谣,真叫人晦气。众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七八个孩童手拉着手转圈继续唱道“七月十五中元节,阴家狮子来提亲;备有金银千万两,娶回一个无头鬼......。”
大晴天忽然升起一阵雾,乌云遮蔽了太阳,天生异相,孩童的声音在耳旁沿绕不绝。坏事做的太多,就比别人更相信报应,洛英山庄和铁枪会的人提心吊胆,人群中多有议论之声。孩童的歌谣固然可恶,可铁枪会挑什么日子不好,非要在中元节这天到洛英山庄下聘,这不是明目张胆与鬼神作对吗?阴司再厉害,自己的儿子成亲总要讨个好彩头才是,这下可好,大喜之日闹出这么一出,怕是得罪了神灵遭的报应。
宾客满堂,让几个再那捣乱算什么事?洛树云向宋青使了个眼色,宋青点点头朝那几个孩童跑去骂道:“臭叫花子,还不快给老子滚,找打是不是?”这宋青生得人高马大,三十来岁的模样,上肢功夫练得卓有成就,双臂粗壮发达,平日里在江湖上作威作福惯了,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别说这几个区区孩童。
孩子们被他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四散而逃,薄雾中忽然若隐若现出现两对排列整齐的人影正朝洛英山庄方向走来。来者不知是敌是友,宋青退回洛树云身边。随着来人越走越近,人影逐渐清晰,见那两队人大约二三十人的样子,衣着打扮都一个模样,不是中原人士,倒像是关外的客商。
这年头,敢来往于关内外的人多半都有些本事。来人在洛英山庄整齐的排列开,在场众人正好奇时,其中一个四十来岁,中等个头,留着两鬓胡子的男人走出来拱手道:“洛盟主,在下乌台阔驹,奉命前来向洛盟主提亲。”
乌台阔驹人称跑马驹子,是关外出名的驼队首领,传闻此人出道二十年余年,护送的商队无一丢失,因此被大鹏王蓝日看中,收为亲信。此人名声在外却极少在中原露面,这次高调现身长安向洛树云提亲,莫非蓝日想娶洛诗禾不成?大鹏王雄居关外,什么样的美女得不到,况且蓝日身边妻妾成群,难不成想要洛诗禾去给他做妾?虽说大鹏王在关外势力不可小觑,这里毕竟是中原,中原武林还是洛树云说了算,轮不到别人欺负上门。
不等洛树云开口,阴狮并站出来哈哈狂笑一声打量着乌台阔驹问道:“不知这位什么驹向洛大侠提的是哪门子的亲呀?”阴狮不知道乌台阔驹是何许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乌台阔驹一动不动道:“难道洛盟主还有第二个女儿不成?”
阴狮一听骂道:“敢跟本少爷抢女人,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乌台阔驹不动声色,阴狮围着他转了两圈,丝毫没有把眼前这个人放在眼里,指着带来的彩礼喝道:“本少爷这次带来的聘礼价值五十万两白银,你就这样空着手来提亲不成?”说完仰头哈哈大笑。
阴狮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洛树云的气消了不少,摆手道:“请阁下回去告诉大鹏王,小女已经许嫁他人,多谢大鹏王的美意。”
乌台阔驹抱手道:“托在下来提亲的不是大鹏王,是洛盟主你的故人。”他从怀中拿出一份拜帖奉上道:“当年洛盟主为抢夺洛河图不惜大开杀戒,今日,程庄主愿意将洛河图双手奉上,作为程家二公子程少依求娶洛大小姐的聘礼,洛河图已由天下镖局总镖头白念生护送前往长安的路上,程庄主说了,只要洛盟主答应这门婚事,泰仁山庄与洛英山庄以前的恩怨,程庄主可以既往不咎。”待洛树云接过帖子,乌台阔驹又道:“恭喜洛盟主,程庄主半年之后派人来迎娶洛大小姐,在下的事情办完了,就此告辞。”说完,带着来人齐刷刷一起离去,在场众人不知是被大鹏王吓到还是怎么,竟无人阻拦。
程不归在江湖上消失二十年杳无音信,原来躲到关外去了,怪不得洛树云找他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他此时现身,不报当年的血海深仇鬼才相信,要不然,他何必在明知洛诗禾已经许嫁阴狮之时上门提亲,这不是摆明了来捣乱的吗?二十年不在江湖中露面,没人知道程不归的势力有多大。他能派跑马驹子这样的奇人来提亲,想必他与大鹏王关系匪浅,明知铁枪会少主即将迎娶洛诗禾还敢找上门来,说明他根本没把铁枪会放在眼里,真要是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洛河图乃武林至宝,此刻最令人眼馋的反倒是洛河图,就连铁枪会的人也蠢蠢欲动。洛树云打开拜帖,果然是程不归的字迹,洛诗禾的亲事眼下成了烫手的山芋,程不归、铁枪会他都得罪不起,只是双方的聘礼都已经送来,不收谁的就等于与谁为敌,倒不如将双方的聘礼都收下,且看铁枪会与程不归如何去斗,洛英山庄也好坐收渔利。
洛树云为人狡诈,打定主意并拱手对阴狮道:“贤侄,今日实在不便留你,还请贤侄回去转告令尊,聘礼在下先收下了,至于贤侄和小女的婚事,只怕要往后拖一拖,还请令尊赎罪。”洛英山庄弟子抬着聘礼一股脑涌进洛英山庄,将阴狮一伙冷在门外。
刚才还一口一声“贤婿”叫得多亲热,转眼就变成贤侄,天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阴狮摸头不着脑喝道:“岳父,岳父大人......”没人理他,洛英山庄的大门“咯吱”一声关上。
柳剑眉与杜合可是聪明人,铁枪会与洛英山庄结亲,无非是想借着洛树云武林盟主的名号提高自己江湖中的地位,想做武林盟主之位的人就有阴司。洛河图重现江湖这件事非同小可,柳剑眉拉着阴狮道:“少帮主,咋们走吧。”
阴狮耍起脾气喝道:“本少爷还没有见到诗禾妹子,本少爷不走。”
这大少爷就这点出息,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杜合也拉着他劝道:“少帮主的婚事自有帮主为你做主,别耽误了帮主的大事”于是,两人一边一个硬将他拉走。铁枪会的人跨上马灰溜溜的离去,洛英山庄门前忽然冷清下来,连个鬼影都有没有。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天上不见一朵云彩,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连地上的沙子也在烈日威严下瑟瑟发抖。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被黄沙覆盖的山岗,席卷着黄沙而来的狂风都是炽热的。几只乌鸦落在远处干枯的白杨树上,偶尔发出几声长鸣就能令人心跳加快。古老的河西走廊自古是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鲜血被黄沙吸入大地,白骨在沙粒间随处可寻,往来的商旅行人,谁不是走在白骨之上。
高岗上一人立于马背,那人蒙着面,胯下一匹枣红的大宛良马,一件黑色长袍从头顶一直披到马背上,看不出那人是何模样。高岗下大地刀切斧砌般裂开,一条深邃狭长的通道从断崖下穿过绵延数里,此地名曰落雁峡,顾名思义,连大雁也别想从这里飞过去。两边的山崖上悬空半挂着无数黑衣人,这些人个个手中拿着刀剑,杀气弥漫在峡谷中。一只鹰从远处飞来在头顶盘旋,骑在马背上的黑衣人仰头一看,调转马头朝山坡下跑去。
北边扬起一阵风沙,一个马队朝落雁峡冲过来,来人大约上百人的样子,马队的前方高高飘扬一面大旗,大旗上赫然“天下”两个黑色大字。此乃天下镖局押镖的马队,落雁峡是天下镖局此行必经之地。
马队在峡谷口前方停下来,一个镖师指着前方险要的峡谷大声道:“总镖头,前面到落雁峡了。”
五匹骏马飞奔出来,正中间带着帽子,三四十岁模样,长得仪表堂堂,使剑的并是天下镖局总镖头白念生。此人的武功在江湖上不过二流,却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白念生仗义疏财扶弱济困,为人受人敬仰,黑白两道几乎都是他的朋友,因而天下镖局所到之处黑白两道无不让路,天下镖局所走的镖几乎无一镖丢失。无规矩不成方圆,白念生给天下镖局定下三条铁律,不走不义之镖,不走来路不明之镖,不走违背侠义之镖。这三条铁律使他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他谁都不得罪,自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他左边两人分别是龙镖头,马镖头,右边的依次是宋镖头,刘镖头。龙镖头聪明,马镖头勇猛,宋镖头果断,刘镖头仁厚,四人各有千秋,扬长避短,是白念生的左膀右臂。白念生和四大镖头背后都背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袱,包袱里装有一个四四方方条形锦盒,洛河图是武林至宝,关系天下镖局上下数百人性命,图一定在五人其中一人身上。
原本天下镖局走镖用不着四位镖师同时行动,更不需要白念生亲自出马,偏偏这趟镖押的是洛河图,事关重大,他不敢掉以轻心。显然,这次走镖已经违背天下镖局定下的三条铁律,想要置身事外,只怕是痴人说梦。
眼前的落雁峡处在两处绝壁之间浑然天成,是盗匪常常出没之地,龙镖头望着眼前的峡谷,心中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抑着道:“这落雁峡可别成为咋们天下镖局的葬生之地。”
马镖头有勇无谋,此刻也道:“天下镖局往日走镖总免不了会遇上些麻烦,这次未免太顺利,让人心里不踏实呀。”
在江湖上行走惯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人察觉。刘镖头接上话:“今天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这落雁峡处处透着古怪,太安静了,我看要不咋们绕道吧。”江湖险恶,听了他的话,其他三位镖头纷纷点头。
白念生抬头看看太阳,此刻刚过正午,绕开落雁峡,至少要多走上百里的路,要是那样,只怕今夜就要露宿山野,河西走廊盗匪众多,洛河图现世的消息早在江湖上传开,露宿荒野反而不安全。白念生道:“绕道不见得就安全,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赶到黑水客栈。”
白念生说的同样有理,龙镖头拱手道:“总镖头,不如我先带几个兄弟去前面探探路。”
白念生点点头,他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道:“龙镖头,你我的包袱换一换吧。”
龙镖头大吃一惊道:“总镖头......”正真的洛河图在白念生身上,他不会将天下镖局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龙镖头吃惊是理所当然的。
白念生严肃的道:“今日只怕要有事情发生,龙镖头你带洛河图先走,就算真的出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想到正真的洛河图在你身上,你带人穿过落雁峡后就直奔黑水客栈,到那里去等我们。”
最显眼的地方往往最容易被人忽视,况且谁能想到真正的洛河图会在探子身上,铤而走险或许能收到奇效。龙镖头解下包袱与白念生调换,而后拱手道:“总镖头保重。”他一挥手,十余名镖师跟在身后快马朝落雁峡冲去。
“天下镖局押镖,江湖朋友给条道!”快马冲进落雁峡的同时一个镖师大喝道。
一个时辰后,落雁峡没有半点动静,想来洛河图已经顺利通过落雁峡送往黑灰客栈,白念生这才下令大队人马通过。
进入峡谷深处,前方的路阴森森的,火热的天反倒使人感觉一股阴凉,手下镖师纷纷驻足抬头往两边的断崖望去。这条狭长的山谷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让人心慌意乱。白念生打量左右手下人一眼,手下人皆心不在焉,这样下去,非让自己把自己给吓死。白念生喝道:“不要停,快马加鞭迅速通过山谷。”他“驾”一声挥鞭打在马背上,手下人跟在身后如同狂风一般席卷山谷,山谷中扬起一股烟尘。
马队行至峡谷中间,忽然“轰轰”一阵作响,两边断崖被火药炸塌,黄沙和碎石一起倾泻而下,马队惊得四散而逃,白念生喝道:“小心有埋伏......”说话的同时就被扬起的滚滚沙尘覆盖。扬起的沙尘使人睁不开眼,耳边传来手下人阵阵惨叫声。接着听到有人在身边穿行,他尽力睁开眼一看,黑色的人影在身边晃动,只觉得有人轻轻撞了他一下,伸手往背上摸去,背上的包袱就没了踪影。
这时,马镖头喝道:“包袱不见了......”宋镖头和刘镖头也跟着喊了起来。四个人背上的包袱转眼被人夺走,幸好事先让龙镖头把真正的洛河图带走,要不然可就吃大亏了。
扬起的黄沙逐渐尘埃落定,手下人狼狈不堪,不少人被落下的沙石活埋,也有人慌乱中被自己人误伤。对头早有准备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因而对方的身份也就无从查起,天下镖局开山立镖十余年,从来没吃过这种暗亏。虽说真的洛河图已被龙镖头带走,可一旦对头得知夺去的洛河图是假的,一定会卷土重来,何况前边还有多少等着抢夺洛河图的人犹未可知,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走。此地不宜久留,要尽快赶到黑水客栈与龙镖头会合才好,白念生来不及掩埋死去弟兄的尸首并命人重整旗鼓朝黑水客栈赶去。
黑水客栈位于张掖以北八十里的戈壁之上,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因而得名。此处地势荒凉,方圆十里杳无人烟,江湖中人出入关内外多半在此歇脚。黑水客栈的老板是个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奸诈之人,他名叫苏行,江湖人称耗子,黑水客栈平日里开门迎客,暗中还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是河西走廊一处坐地分赃的好去处,寻常的商人避之不及,只有不怕死的江湖中人才敢到客栈来。
天刚刚暗下来,白念生带着手下人灰溜溜赶到黑水客栈。客栈里灯火通明,一进门就见到里面坐了几伙人,却没有龙镖头一行人的身影。苏行是白念生的熟人,见到天下镖局的人,笑嘻嘻迎上来道:“原来是天下镖局白总镖头,失敬失敬,里边请。”
里边的人听到“天下镖局”四个字,显然有些躁动,想来都是些打洛河图主意的人。白念生打量里面的人一眼,大多是河西走廊道上的人,不足为虑,于是回头问道:“苏掌柜,龙镖头到了没有?”
苏行一愣,喃喃道:“龙镖头......”忍了忍道:“白总镖头是今日我见过的第一个天下镖局的人。”
按理来说龙镖头早就应该到了,白念生暗暗觉得不妙。马镖头凑上来轻声道:“总镖头,龙镖头不会半路出什么事了吧。”
洛河图还在他身上,怕就怕半道上还真出了什么差池,白念生来不及多想转身急着道:“走......”众人顾不上疲惫,转身上马风一般往回跑,顷刻间消失在夜色当中。
苏行贪得无厌,是这河西道上出了名的偷奸耍滑之人,要说他对洛河图没有野心绝非如此,天下镖局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一猜就知道准是洛河图半道上出了什么事,不过洛河图的事太大,分一杯羹的本事他还有,要想独吞他实在消受不起。
天下镖局的人刚走,南边跑来十余匹快马停在黑水客栈门口。苏行转身一看,清一色的黄骠马,来人都是使枪的,领头一个身材魁梧,衣着华贵,满头白发大约五十来岁精神抖擞的人。是洛阳铁枪会的人,领头的并是铁枪会帮主阴司。
铁枪会在河南称雄,怎么跑到河西来了,苏行见多识广,阴司他岂能不认识,笑嘻嘻道:“阴帮主大驾光临我这小小的客栈,真是叫人蓬荜生辉。”
苏行做生意全靠一张嘴,专挑好听的说,阴司瞟了他一眼问道:“苏掌柜,天下镖局的人到了没有?”
如此狂妄不加掩饰,苏行始料未及道:“这......”
话刚没说完,又一个马队跑过来停在面前。同样十数人,这伙人的兵器五花八门,有使刀的也有使枪的,领头一个弯腰曲背四十来岁的汉子骑在马上,他身上披着一件棉袄,大热的天穿成这个模样倒是少见。借着客栈的灯光,那人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捂住嘴不停的咳嗽,活脱脱一个病秧子。
此人同样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苏行拱手道:“什么风把楚帮主吹到河西来了?”苏行说话的同时心里在打鼓,这几天路过黑水客栈的江湖中人就有数百人之多,连铁枪会与黄河帮这样的江湖实力派都掺和进来了,接下来指不定还有什么好戏。
那病秧子是山西黄河帮的帮主楚天错,此人工于心计善于用毒,别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浑身上下都是毒,一双毒沙掌在江湖上罕逢敌手,江湖传闻,他身边的亲信随从要时刻服食解药,不然就会被他身上的毒气侵蚀致死。
黄河帮在山西称霸,铁枪会在河南称雄,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楚天错和阴司二人都野心勃勃想将山东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为争夺山东的地盘,黄河帮、铁枪会明争暗斗,山东道上血雨腥风。黄河帮和铁枪会都是北方武林当中的两大帮派,势力在不相伯仲之间,谁都没有能力置对方于死地,这就是阴司急于与洛英山庄结为儿女亲家的原因。偏偏半道杀出个程不归,洛河图重现江湖,眼下争夺洛河图反而成为双方的首要目标,只要洛河图在手,别说一个山东,就算称霸天下也不成问题,看来江湖中免不了又有一场争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阴司冷笑一声道:“黄河恶鬼,你怎么到这来了?你就不怕河西的风把你的腰吹折了?”
楚天错不声不响道:“听说阴兄和洛盟主成了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呀!”他咳了两声捂住嘴道:“可我怎么听说阴兄的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被别人给抢了?阴兄你可要小心,这件事传到江湖上,那可太好听了。”
这种事能随随便便拿出来说的吗?楚天错的话不瘟不火,却句句歹毒,像把刀子插在阴司的心里。铁枪会的人气得蠢蠢欲动,阴司大怒,指着他骂道:“黄河恶鬼,今天老子就让你变成死鬼......”说着,从属下人手中夺过铁枪。
对面的黄河帮镇定自若,楚天错猛咳嗽一阵,吐出一口口水落到地上,顿时冒起一股黑烟,阴司和手下人急忙往后退了数步,卷起衣袖将口鼻蒙住,以免吸入毒烟。楚天错占了便宜,瞟了阴司等人一眼道:“阴兄何必动怒,抢你儿媳妇的又不是我。”今日仓促间,没有做好与楚天错动手的准备,阴司只好咽下这口气。楚天错转头道:“苏掌柜......”
眼前这两个人谁都得罪不起,苏行吓得躲进客栈里,只露出一个头。听到楚天错喊他,苏行急忙走出来拱手笑道:“楚帮主有何吩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楚天错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苏行哪敢接,退后两步,银子落到地上。楚天错见状道:“向你打听一件事,这锭银子是赏你的。”
苏行见钱眼开,捡起银子笑道:“多谢楚帮主赏赐。”
楚天错喝道:“我来问你,天下镖局的人来过没有?”
又是来抢洛河图的,只要有钱也管不了那么多,苏行眼珠一转,指着天下镖局离去的方向道:“他们刚来过,往那个方向去了。”楚天错一听调转马头朝天下镖局离开的方向追去。苏行伸长脖子望着黄河帮的马队自言自语道:“白念生呀白念生,谁让你非要给自己找麻烦,这就怪不得我嘞......”他念道着回过神卑躬屈膝的对阴司笑道:“阴帮主,要不你进店歇会。”阴司正在气头上,没给苏行什么好脸色看,苏行忙闭上嘴。
又一伙人匆匆赶来,是柳剑眉、杜合一伙。来到阴司面前,一行人拱手道:“参见帮主。”
柳剑眉望着远去的黄河帮道:“帮主,这些黄河死鬼怎么也来了?”
阴司道:“洛河图是武林至宝,江湖中人谁不对它垂涎三尺?”阴司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眼喝道:“狮儿呢?他去哪了?”
柳剑眉与杜合低头相互看了一眼,柳剑眉拱手道:“属下等人离开长安不久,少帮主就不见了,属下想,少庄主一定回长安找洛大小姐去了,属下等人不敢耽误帮主的大事,只好先赶来与帮主会合,不过帮主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长安寻少帮主。”
阴司大气,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杜合抬头望了他一眼道:“少帮主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帮主不必担忧。”
这话不过是安慰阴司罢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阴司换了个话题问道:“洛河图有什么消息?”
杜合回答:“属下等人接到帮主的号令并急忙赶到河西暗中跟着天下镖局,今日,有人在落雁峡伏击天下镖局,不过属下猜测,那些人抢走的洛河图应该是假的,真的洛河图在那个姓龙的镖头身上。”
阴司骂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把洛河图抢过来,难道连姓龙的你们也对付不了吗?”
柳剑眉、杜合你看我我看你,柳剑眉抱手道:“回帮主的话,当时属下二人并不知道姓龙的带走的是真的洛河图,直到天下镖局遭人暗算,白念生不慌不乱,属下二人这才怀疑真的洛河图已被姓龙的带走。”
杜合接上话道:“属下二人偷偷跟在那些神秘人身后,可没跟过久并跟丢了,我们只好赶到这里和帮主会合,那姓龙的镖头这时候还没赶到这里,属下怀疑,姓龙的不是遭了不测就是带着洛河图跑了。”
阴司“哼”一声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姓龙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人一起抱手道:“是帮主。”说罢跨上马去追天下镖局。
客栈里的江湖中人对门外人的对话听得细致入微,等铁枪会的人走后也跟着追去。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江湖上的小喽啰难道还想在铁枪会和黄河帮面前争先吗?还是苏行聪明,安安稳稳的坐在黑水客栈就能财源广进,今日听到的消息说不定又能卖上几百两银子。
点着火把原路返回,这才发现龙镖头一行人的马队跑出落雁峡以后并没有往黑水客栈方向走,而是一路往西朝焉支山方向跑去。莫非龙镖头想独吞洛河图不成?就算他得到洛河图隐姓埋名,可他的家眷还在大同天下镖局所在地,他能躲到哪里去?况且姓龙的与白念生多年兄弟情义,他绝不相信姓龙的会带着洛河图销声匿迹,置天下镖局安危于不顾。
再往前找进入山林,马蹄印越来越杂乱,从蹄印上判断,不光是天下镖局的马匹,看来他们猜的没错,龙镖头果然遇到麻烦了。当时一股脑只顾赶到黑水客栈与龙镖头会合,却没留意地上的马蹄印,此刻再去寻人,只怕已经晚了。
在山中走五六里的行程,只见前面的山谷中有火光,同时听到打斗和呼喊的声音,白念生心中扬起一丝希望,急忙率人朝火光的方向赶。往前走,满目星空下眼前所见的景象叫人触目惊心,山谷里随处散落着镖师和马匹的尸体,尸体上残留着野兽啃食的牙印,大多数尸体只剩一具血淋淋的白骨。这是一处猎场,显然被猎杀的是天下镖局的镖师。阴森恐怖的气氛在镖师当中蔓延,夜色里任何一点动静都让人心惊肉跳,百余人拔出刀剑紧紧聚在一起不敢掉队,没人知道前方有什么。
月关下,只见漫山遍野都是黑灰色鬼魅的身影,山谷中点起一个火堆,两个人拿着剑背靠着背,数不清的狼围在两个人四周不断向两人发起进攻,地上除了死人外还留下十几条狼的死尸。二人浑身是血,一边打一边呼喊着救命,瞧得出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天下镖局赶到,狼群嗅着气味转身围过来,龇牙咧嘴,目光中露出凶恶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镖局中人已成惊弓之鸟,被狼群逼得连连后退,马镖头紧握手中钢刀问道:“总镖头怎么办?”
狼群咄咄逼人,胯下的马惊得躁动不安,这种危局还是头一次遇到,白念生哪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山坡上传来“嗷嗷”的吼声,是狼王的吼声,狼群转身往山坡上跑去,转眼消失在山谷中。
终于化险为夷,白念生松了口气。死的人都是天下镖局的镖师没错,却不见龙镖头,白念生下马喝道:“去找找看,还有没有活口。”
手下人听命拱手而去,白念生带着马宋刘三位镖头来到火堆前,那两个被狼群围攻的人坐在地上狼狈不堪,走上前一看,二人却是洛树云的大徒弟梁肖月和二徒弟陈道安。洛树云好歹是武林盟主,他这两徒弟这般摸样,传出去岂不叫江湖中人笑话。
洛河图迟早要到洛英山庄去,他们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四人吃了一惊,刘镖头问道:“梁少侠、陈少侠,你们怎么会在这?”
好不容易保住性命,二人哪还顾得上自己现在这副尊容,陈道安拱手嬉笑着道:“多谢各位镖头出手相救。”
天下镖局死了那么多人,几人还能怎么给他们好脸色看。就这时,一个镖师喝道:“总镖头,龙镖头在这。”
四人扑过去,姓龙的镖头喉咙上一道剑痕,早已气绝身亡,不过尸体保存完好。另一个镖师来到四人面前提刀抱手道:“总镖头,跟随龙镖头的十几个兄弟无一生还,十几个兄弟的尸体大多都被狼给吃了,就连那些兄弟骑的马也只剩一推骨头,只有龙镖头的尸体保存完好。”
真没想到十几个人都成了狼的美餐,听得直叫人哆嗦。马镖头检查了姓龙的尸体抱手道:“总镖头,龙镖头身上只有喉咙一处剑伤,看样子是一招致命。”
一招致命,这么说对头的武功要在天下镖局所有人之上,这回真惹上可硬茬子了。刘镖头提醒道:“总镖头,洛河图......”
白念生一听大吓,那个包袱已经不在龙镖头身上,于是问道:“洛河图呢?”手下镖师一动不动,白念生喝道:“还不快去找。”
手下人还是不动,白念生打量着所有人,过了一会,一个镖师拱手道:“总镖头,我们都找过了,没有......”
天下镖局成立十余年第一次失镖,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梁肖月和陈道安这时正好走过来想看看发什么了什么。见到二人,白念生扑上去对二人喝道:“梁少侠、陈少侠,洛河图迟早要送到洛英山庄去,你们何必半路上就下此毒手?”
二人知道惹上冤枉官司,都酸着脸,梁肖月道:“白总镖头你都说了,洛河图迟早要送到洛英山庄,我们师兄弟怎么会干拦路抢劫这种事?”
白念生眼珠瞪得斗大道:“那两位出现在这又怎么解释?”
陈道安瞧了梁肖月一眼道:“家师不想洛河图落到别人手里,所以命我们师兄弟暗中保护洛河图,我们是跟着马蹄印找到这里的,正好遇上狼群,这些人的死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洛河图谁不想据为己有,片面之词白念生怎会相信。陈道安看出他的心思,接着道:“白总镖头你要不信就搜搜看,看洛河图在不在我们身上。”又道:“再说,我们是兄弟那有本事一口气杀那么多人?”
此言有理,白念生是冲昏头了。刘镖头走上来道:“总镖头,此地不宜久留,咋们快走吧。”
此时已快五更天,山谷里浓雾弥漫开来,夜里寒气逼人,白念生咬牙望着梁陈二人道:“带上梁少侠、陈少侠,收殓龙镖头的尸首我们走。”这种鬼地方谁知道还藏着什么古怪,手下人就等着这句话,来不及掩埋死人的骨头,带上姓龙的镖师尸体灰溜溜往回跑,谁都怕落在最后一个。
天亮蒙蒙亮时再次来到黑水客栈,今日天气阴暗,浓雾笼罩整个山谷,客栈里的人早就走个精光,就剩下天下镖局的人黑压压坐在客栈里关上门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客栈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镖师闯进来反手关好门拱手对白念生道:“总镖头,梁少侠和陈少侠偷了我们的马跑了。”
洛河图要是他们抢的,跑到天涯海角总有人会把他们揪出来,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跑了就跑了吧。失了镖,程不归恐怕程不归不会轻易放过天下镖局,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洛河图找回来,何况中原武林中人为寻找洛河图,免不了会寻天下镖局的晦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白念生此刻悔之晚矣。
“砰”一声,客栈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屋里天下镖局的人下意识抓起刀剑站起来。门口出现一个身高七尺,摸样不到三十岁,表情严肃自信,手中握有一把细长柳叶剑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生活和披在他身上的黑袍一样黑暗,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怜悯,手里的剑和他自己一样冰凉;他没有感情,没有父母兄弟,生下来就与孤独为伴;他是一把剑,与任何人从来只用剑说话;在这个世上,除了杀人,他没有任何兴趣;他是天下最厉害的杀手,手中的剑叫噬魂,杀的人越多,手里的剑就越锋利;他的名字叫鱼肠,他以一把剑作为自己的名字,以此表明他想做天下第一杀手的志向。事实上他已经是天下第一杀手,中原武林当中,除了居士易,没有人能破他的剑。
煞气扑面而来,苏行远远躲到柜台下面,天下镖局百余人在他的威严下臣服。鱼肠站在门口道:“有人出价三万两买洛河图,要图还是要命?”
阎王爷就站在面前,白念生汗流浃背,小心站起来拱手道:“图要是在在下身上,纵使丢了性命,天下镖局绝不能失镖,只可惜阁下来迟了。”他虽然害怕,但比起天下镖局的声誉,个人的生死无足轻重。
一道寒光闪过,眨眼之间鱼肠拔剑刺向白念生。生死关头,马镖头不顾生死空手抓住鱼肠的剑,顿时鲜血直流。鱼肠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条汉子,不怕死吗?”
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马镖头紧紧抓住噬魂剑咬牙道:“怕,我当然怕,不过我也是那句话,洛河图若是在我手上,我们做镖师的宁可丢了性命也绝不失镖,可你要的东西已经不在我们身上了。”
鱼肠问道:“东西在哪?”
那马镖头是重义之人,白念生谦谦君子,不愿别人因他而死,回答道:“洛河图已被人夺走,还请阁下手下留情。”
鱼肠又问:“什么人抢走的?”
都已经失镖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白念生叹道:“在下要是知道什么人抢走的,就不用在这唉声叹气了。”
鱼肠道:“此话当真?”
白念生皱眉道:“事关天下镖局声誉,在下岂敢撒谎。”
鱼肠收回剑道:“买家只要洛河图,没有说要你们的脑袋,这件事是否属实我自然会查清楚,要是让我知道你对我撒谎,我自然会来要你的脑袋。”他收起剑,人影一闪走到门口,再一闪走到几十仗外,一转眼不见了。
马镖头忍痛道:“此人的武功举世罕见。”
白念生担心他的伤势问道:“马兄弟,你没事吧?”
姓马的镖头摇摇头,突然“啊”一声惨叫,一个镖师破窗飞进来,屋里的镖师急忙躲开,那人撞碎了桌子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众人大惊失色,刘镖头上前查看那人的伤势,那人五脏六腑均被震碎,不禁叹道:“好强的掌力......”
门外又听到一人的惨叫声,白念生带人冲出去,只见另一个镖师被人吊在树上死了。大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宋镖头道:“看来,有人存心找天下镖局的不痛快,会不会是鱼肠去而复返?”
白念生环视四周大喝道:“明人不做暗事,是哪路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大雾中“哈哈”一声大笑,是个女人的声音,耳旁一阵风,客栈房顶的瓦砾上传来脚步身,白念生转身望去,那人动作极快,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再回头,掉在树上的死人“噗”一声摔在地上,一枚暗器插在吊死人的树上。宋镖头取来那枚暗器交到白念生手里道:“总镖头你看。”
那是一枚用钢铁打成做工精致的羽毛,白念生倒吸一口凉气道:“大鹏王蓝日......”
话刚落地,大雾中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白念生,限你三个月找回洛河图,否则的话天下镖局鸡犬不留。”
果然程不归找上门来了,马镖急道:“总镖头怎么办?”
大鹏王说到做到,白念生急忙转身对三人道:“马镖头、宋镖头、刘镖头,你们即刻带领镖局上下赶回大同,回去后收拾细软带领家眷离开镖局先出去避一避,等风声过去再回来。”
刘镖头问道:“总镖头,那你呢?”
白念生道:“当初是我硬要接下这趟镖,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当,小公子严灼心是我的生死之交,武林中发生的事天玄阁无所不知,只要他肯帮忙,天下镖局就有一线生机。”
天玄阁掌握武林中的所有秘密,只要价钱合适,无论想知道什么你都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三位镖头这下放心了,三人一同抱手道:“总镖头保重。”
白念生拱手道:“保重。”接着一哄而散。
苏行追出来时,天下镖局的人已各奔东西。茶钱,打碎东西的钱还没付,苏行“哎”一声道:“白总镖头,欠我的银子我给你记在帐上,你要是有命活着,记得来付清。”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苏行咧嘴呵呵一声。这年头,什么都能卖钱,就连死人也不例外,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比什么都精彩,足够他狠狠的挣一笔。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戈壁上的小镇,小镇里的人们从排队取水开始一天的生活。这个地方叫五里镇,是中原通往西域各地的必经之路,出玉门关向西五里就到了这里。黄沙覆盖的戈壁滩上,五里镇与四周环境浑然一体,天地之间只有一种颜色。
上天的恩赐,方圆五里只有五里镇有一汪井水,且不论春秋生生不息。人和牲畜都需要足够的饮水,在沙漠上,一滴水比金子还要珍贵,五里镇无疑成为天然的补给站,西去东来客商络绎不绝。因水带来的财富,有人在此安生立命,为往来的客商提供补给,有人喜欢隔壁上的天高云阔豪情万丈在此定居。这是个神奇的地方,看似不毛之地,其实充满魅力,任何事物似乎都能在这里生根发芽。
挨着井水是一座坚实的城堡,城堡就地取材,黄沙和芨芨草掺杂在一起垒起宽厚高大的墙体,白杨树搭成客栈的主要框架,上下分为两层的客栈坚固结实,在风沙里屹立不倒,一根高大的旗杆上飘扬一面黑色旗帜,旗帜上写着四个白色大字“骆驼客栈”。
清晨的五里镇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人们在太阳第一束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起床忙碌,勤劳坚韧永远是沙漠中的生存法则,人们开始筹备迎接今日的访客。在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人们已经学会相互分工、尊重相互尊重,秩序同样是这里生存不二的法则,这一条原则在排队取水方面体现得最贴切。
然而在两年前,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水给人们带来财富,也是混乱的根源。人们为争夺井水控制权牟取暴利拉帮结派,实力强的人控制井水,实力弱的人只能等着活活渴死,由此引发的仇杀一刻没有停过。镇子上的人们不团结,就给了沙漠里劫掠的土匪可乘之机,他们占据五里镇,把饮水卖给往来的商人,向镇里的人们收取饮水的重税,镇里的人生活在死亡边缘,要想活命,要么落草为寇,要么向东逃离家园,五里镇名副其实成为沙漠中的地狱。
一切的改变源于两年前镇子上来了一男一女。男人三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子,穿着青色布衣,是个邋里邋遢朴实宽厚的汉子;女人美艳无双,年纪与男子相上下,她妆扮妖艳,性格妩媚泼辣,人们只知道她们是一对夫妻,来自中原,在当初两人的到来还在镇子上引起不小轰动。她们在一夜之间杀死镇上十六个强盗,其余盗匪闻风而逃,小镇从此安定下来。二人制定规矩,小镇上任何人只要遵守秩序都可以到井里取水供人畜饮用,谁要因取水闹事,并将他送到沙漠里饿两天作为惩罚;接着又专门安排人手对往来需要饮水的商队收取一定数量的钱财分给镇上的居民,此后小镇更加活跃,人们安居乐业,五里镇成为沙漠中的一颗耀眼明星。
后来人们从女人口里得知,男人叫老马,又听男人叫女人“臭婆娘”。人们不能像老马一样喊那女人,听说她姓周,人们感激她的恩情,就称她周三娘。由于上一任骆驼客栈的老板勾结盗贼被二人杀了,二人理所当然成为骆驼客栈的掌柜。五里镇有这样两个厉害人物,加之艰苦环境下锻造五里镇民风彪悍的性格,两年来,再也没有匪类到此横行,五里镇的人们生活富足井然有序。
两年过去,周三娘依然还是沙漠里最引人注目的颜色。她的生活每一天都从浓妆艳抹走出客栈,火急火燎对老马和镇子上的居民指指点点开始,她似乎对镇上的一切都看不惯,今天也不例外。
井口特意安置两个高大可密封的木桶,专门雇人往木桶里灌水,镇上人们取水时不用排太久的队,也方便往来的商旅。见排队取水的人心不在焉,专门雇来往木桶灌水的人也不干活,周三娘最看不惯这副散漫的样子,指着镇上的人变走边骂道:“你们都想渴死是不是?要是都像你们这么慢吞吞的,那老娘还做什么生意?”镇上的人都怕她,听了她的话急忙去忙活。她又指着那几个雇来的员工骂道:“老娘雇你们是来干活的,活干完了没有?还想不想要工钱了?再敢偷懒,你们都给老娘滚蛋。”说话的同时见老马牵着家里的几十头骆驼朝井口走来,她转身朝老马走去,指着太阳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就这几头畜生你也没本事照顾好,老娘就这点家当,你要是把它们都渴死,老娘一脚踹了你。”这就是她故意找由头了,老马每天早上自己顾不上喝口水就忙着喂骆驼,他当这些骆驼和周三娘一样宝贝,能让它们渴着吗?再说,骆驼一个月不喝水也不见得渴死,她这不没事找事吗?一旁排队的居民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周三娘转身大骂:“笑什么笑?回家让自己老婆好好管管......”
她嘴里的零碎总是那么多,开始人们还畏惧她,后来时间长后就见怪不怪。一个雇来的员工指着旗杆道:“老板娘你看......”
抬头往旗杆望去,骆驼客栈的大旗不见了,旗杆挂着一条长长的白布,白布上用血写着一行字“三日后血洗五里镇”,留下的名是“沙漠飞狐”。怪不得在场的人都心不在焉,周三娘关顾着骂人,丝毫没注意旗杆上的乾坤。就这时,客栈里跑出一个伙计大声道:“老板娘,小五在房间里被人给杀了。”
沙漠飞狐是戈壁上一伙最厉害的强盗,最近半年连续洗劫了沙漠上几十个商队和村庄。那伙计说的小五是骆驼客栈的其中一个伙计,周三娘一听喝道:“慌什么?都没见过死人呀?”大漠上人吃人,谁还怕见和死人呀,只是传闻沙漠飞狐这伙人心狠手辣,叫在场的人心有余悸。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人,老马和她一点也没察觉,周三娘不禁大气,一跃而起将那快白布扯下骂道:“敢和老娘玩这套,真是不知死活。”于是将白布丢在地上。又见在场的人不安的望着她,这件事没多久就会传遍整个镇子,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她一定神指着在场的人骂道:“看什么看?一个沙漠之狐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还不快去干活。”她的话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有她这句话众人放心了,各忙各的去。
中午,过往的客商逐渐多起来,五里镇照常做生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时候人群最集中的莫过骆驼客栈,这些都是常年来往于这条路上的商人,偶尔有行走关外的江湖中人。都是骆驼客栈的老顾客,周三娘来回招呼,客人高兴她也高兴。天下的男人无不爱美女,周三娘是沙漠中最具风情的女人,客人偶尔与她开个玩笑,占一占嘴上的便宜,为行走沙漠里的孤寂增添一点乐趣,也逗乐客栈里的客人。
周三娘妩媚的笑着将一张饼塞进客人嘴里道:“闭上你的臭嘴......”
客人并不生气,反而引来众人一阵起哄。一个年轻的胡人端起酒道:“老板娘美艳动人热情好客,不知道能不能陪我喝碗酒?”
周三娘一转身坐到桌子上凑到那人眼前接过酒碗道:“一个大男人,要喝就喝三碗,喝一碗算什么本事?”客栈里的人鼓掌叫好。于是周三娘与那胡人一干就是三碗,而后道:“小二,送一坛酒给这位客官。”那胡人既满足心愿又白白得到一坛好酒,高兴不矣。
又一人开玩笑道:“老板娘你莫非看上人家了?怎么关给他酒,不给我们?”
众人又起哄,周三娘指着他们喝道:“老娘开店做生意,你们以为你们都是要饭的呀?”众人哄堂大笑。身边一个人乘机伸手朝周三娘腰上搂去,周三娘动作极快,一闪身那人抱了个空,她挑了那人一眼道:“想占老娘的便宜,你还嫩了点,老娘还没喝醉。”
店里一阵嘘声,老马在柜台前准备酒菜,一个汉子道:“老马,你可要看好你媳妇,别让人抢走了。”老马话不多,抬头咧嘴傻乎乎的一笑。他这表情更是惹得客人乐不可支,笑声差不多将骆驼客栈都喧翻。
自己的男人什么样子自己知道,逢场作戏的玩笑老马不至于会生气,再说,如果不是周三娘那么讨人喜欢,老马怎么会对她那么爱护。关从外貌上看,老马绝配不上周三娘,可这个男人给自己足够的包容,日久见人心,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个男人对她的理解,懂得欣赏她的美貌,而不是成为别人的玩物,从这一点上来说,周三娘比世上很多女人都幸运,她死心塌地的爱着这个不英俊的男人,老马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归宿。
正热闹着,门外走进来一个翩翩公子,他一进门并问道:“这客栈里有老板吗?”
这句话一下子吸引了周三娘的注意,来人个子不高,和周三娘差不多,要说身材,只怕比周三娘还瘦弱,从模样上看,是中原人士无疑。他一身白衣,手里握有一把扇纸上面一片空白的折扇,张得十分俊俏。天下哪有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周三娘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她是个姑娘。行走于这条道上的人,不是江湖好汉就是胆子比天还大,一个小姑娘敢独自一人跑到这来,想必有些本事,她女扮男妆不过为了行走江湖图个方便。转头又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此人以前从来没见过,是第一次来到骆驼客栈,莫非她与沙漠飞狐是一伙的?叫人不得不防。
这姑娘的美貌连自己都自叹不如,周三娘一扭一扭的走到那人面前,怪兮兮的笑道:“这客栈老板、老板娘都有,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那姑娘打量了周三娘一眼道:“本公子要见的是客栈老板,不是老板娘。”
周三娘皱眉道:“哟,天下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她凑上前道:“莫非公子喜欢男人?”
说起破皮耍赖的功夫,周三娘可是一流的,那姑娘被气到了,抖动着折扇道:“本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关你屁事?”
周三娘笑道:“行行行,客官您是客人,您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知客官是什么人?到关外来有何贵干?”
那姑娘道:“本公子姓严,我的名字叫什么说了你也未必知道,你叫我严公子就行了。”她挥了挥手道:“有什么好酒好菜都拿上来,再给本公子一间上好的客房,本公子少不了你银子。”
周三娘笑道:“一看公子就是有身份的人,您稍坐,我这就给你准备。”她转身的同时换了一副脸,嘴里嘀咕着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来到柜台前,周三娘凶巴巴的对小二道:“去给那位严公子准备些吃的,再给她备一间客房。”
小二笑道:“老板娘,你看走眼了吧?那分明是个姑娘。”
周三娘“哟”冷笑一声道:“臭小子,有点长进。”
小二笑盈盈道:“那还不是跟着老板娘你学的。”
周三娘瞅了他一眼道:“少拍老娘马屁。”她从酒架上取了一坛酒又对小二道:“你在这看着,老娘去去就来。”小二点点头,她把酒抱在怀里,一边和店里的客人互动,一边走出去。
走出客栈顺着街道往东走来到一个铁匠铺,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汉子抡起铁锤“当当”砸在烧红的铁板上。周三娘打量着那汉子,他也是中原人的模样,样子不到三十岁,高大的身材,黝黑的皮肤,容貌英俊甚至伟岸,宽敞的肩膀和健硕的身材,这种男人对女人来说十分有吸引力。汗珠挂在没有表情的脸上,打铁需要力气,他一锤锤有节奏的打在铁上,居然气息平和,她一眼就看出此人内功非比常人。
这个男人和那个女扮男妆的姑娘一样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那个姑娘,到底谁是沙漠飞狐的人?两个人都不是?或者两个人都是?周三娘好歹是沙漠上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个男人瞧都不瞧她一眼,真叫人扫兴,她站在铁匠铺前放大声音道:“老铁匠,老铁匠......”喊了两遍,一个异域风情,身体壮实的老头从铁匠铺里跑出来。周三娘骂道:“老不死的,这么大声喊你,你没听见呀?”她一边骂人,一边用余光望着那个打铁的汉子。这是她使的小计量,目的是想看看那个男人的反应。没想到那个男人还是不动声色,外表再好看的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像根木头,这种男人就再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比来比去还是老马好,至少老马知道疼女人。
那老者是铁匠铺的老板,平时给过路的商旅打打刀枪,换换马蹄铁什么的,镇上的人都叫他老铁匠。见是周三娘,老铁匠道:“老板娘怎么是你?”
周三娘瞪他一眼道:“老家伙,你以为老娘愿意来你的铁匠铺呀!”说完就往铁匠铺里闯。屋里一个少女在准备午饭,桌上摆着大饼和羊肉,就差一坛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是那少女身上的脂粉味,少女穿着只有节日时才穿的盛装,青春焕发魅力四射,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来五里镇还藏着这样一个美人。
周三娘嗅觉灵敏,目光如炬,少女的芳心怎么抵挡得了英雄气概?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少女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也懒得戳穿少女的心事,于是将酒放下。老铁匠不解道:“老板娘您这是......?”
周三娘道:“白送的酒你不要吗?”
老铁匠乐呵呵的拱手道:“多谢老板娘。”
周三娘朝门外看了一眼问道:“他是什么人?”
那少女不知哪来的勇气,兴致勃勃解释道:“老板娘,他是我和爷爷从沙漠里救回来的人,他是好人。”
周三娘死死盯着少女道:“雅娜,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他脸上写着好人吗?”少女的名字就叫雅娜,是老铁匠的孙女,她的父母都死在土匪手里,只剩下她们爷孙相依为命。
雅娜最怕周三娘,周三娘凶巴巴的望着她,她更是避之不及。老铁匠替孙女解围,道:“老板娘,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和爷孙去沙漠里找铁矿石,见他昏倒在沙漠里快死了,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
周三娘骂道:“老娘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镇里来任何陌生人都要告诉老娘,你们把老娘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她说话时大声小气的,门外那汉子一字一句都听在耳朵里。她又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老铁匠和雅娜相互看一眼,老铁匠道:“我们只知道他是中原人,至于叫什么,他从来没说过。”
沙漠之狐在漠北做恶,应该不会是中原人,周三娘想了想道:“老铁匠,沙漠之狐要来洗劫你听说没有?”
老铁匠道:“镇上的人都听说了,不过有老马和老板娘在,大家都不担心。”
周三娘“哼”一声喝道:“你们脸皮真够厚的,老娘凭什么要管你的死活?”这种话镇子上的人早就听腻了,谁不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周三娘接着道:“三天之内,你要给老娘打出三十把刀,老娘加倍付你银子。”
老铁匠“啊”一声问道:“老板娘你要这么多刀干什么?”
周三娘回答:“杀人呀,杀人你没见过?”
老铁匠道:“老板娘你不是为难我吗?我都这把年纪了,三十把刀,就算我再年轻二十岁,别说三天,给我十天我也打不出来呀。”
周三娘道:“你不是有个帮手吗?不会想想办法呀?老娘告诉你,沙漠之狐不是一个土匪,是一帮土匪,要是他们真的来了,你别指望老娘一个人挡住他们,到时候镇子里的男人都要参战,要不然就等着别他们像宰羊一样一个一个把你们都杀了,把镇子里的女人都抢了去,让雅娜去做给那些土匪一个个做老婆去。”老铁匠吓得不说话,周三娘凑上前道:“老不死的,你不会想让镇子里的男人都赤手空拳去和沙漠之狐拼命吧?”
镇子里的男男女女只要又把称手的兵器都是勇士,会为保护家园而战,老铁匠道:“老板娘你放心,要是这样的话,老铁匠一定尽力而为。”
周三娘冷笑道:“这还差不多。”说着转头道:“雅娜,去叫外面那个人进来吃饭。”雅娜点点头跑出去,周三娘也转身走出去。
老铁匠在身后喝道:“老板娘,吃完饭再走吧。”
周三娘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没吃过饭吗?”这时候雅娜和那个男人正好走进来,周三娘瞅了她们一眼撞出去。
男人来到桌子前面恭恭敬敬抱手对老铁匠道:“老师傅,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铁匠哈哈大笑一声道:“老板娘她就是这样,别看她凶巴巴的,其实她对镇子里的人都很好,她见你是陌生人免不了多打听几句,沙漠里盗匪横行,她是为镇子着想。”男人这下安心了,雅娜给他一块饼和一些肉,老铁匠请他坐下吃饭。
夜深人静时,老马端个木盆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周三娘坐在床前若有所思。木盆里是热水,老马端到床前道:“臭婆娘,该洗脚了。”
周三娘笑起来,抬起脚伸出腿,老马为她脱掉鞋,将她一双玉脚放进盆里。天下的男里为老婆洗脚,老马恐怕算是头一个。自从她们成亲的那一天起,老马每天晚上都为周三娘洗脚,风雨无阻。盆里的热水温暖,老马的心也温暖,为这个女他死都愿意,何况是为她洗洗脚呢?
周三娘呆呆望着眼前这个并不英俊,细心呵护她的人,脸上说不出的欢喜,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她“哎”一身道:“白天我听人说洛河图重现江湖,原来程不归还没有死,说是跑到了关外隐姓埋名,不久前,他托镖于天下镖局,用洛河图为他的二儿子求娶洛英山庄大小姐洛诗禾,可洛河图还没到洛英山庄就被人在落雁峡给劫了......”
老马猛的站起来喝道:“臭婆娘,你不会也打洛河图的主意吧?”
周三娘无奈道:“你小声点......”老马慢慢蹲下来继续为她洗脚。周三娘轻声道:“我是你老婆,我你还不了解吗?要是从前,洛河图重现江湖,就算不要性命,我也要和江湖中那些自称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争一争,现在,咋们守着这骆驼客栈,做的是正当买卖,挣的每一分钱都光明磊落,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赶明儿,咋们有了孩子,好日子还长着呢,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那是多美的事,干嘛还去干那掉脑袋的事。”她说出心事,老马感动不已,低头落泪。周三娘见他用袖子擦泪水问道:“我说老马,你哭什么?”
老马抬头傻乎乎的对她笑着道:“臭婆娘,娶到你是老马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周三娘心里甜甜的,何尝嫁给老马不是她的幸运呢?周三娘道:“看你这点出息,我们成亲两年,你给我洗了两年的脚,世上除了你,我上哪找这么好的男人?”老马呵呵笑着,周三娘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从明天起,我给你洗脚。”
老马摇摇头道:“那怎么能行?我这一天到晚的,一双臭脚,岂不委屈了你。”
周三娘咯咯笑出来道:“臭男人、臭男人,身上没有点味那还叫臭男人吗?男人就该有点男人的样子,我最讨厌那些小白脸,看上去弱不禁风,说起话来扭扭捏捏,丢了爹妈的脸不说,把天下所有男人的脸都给丢尽了,我就不明白,大好男儿,何必装出一副娘娘腔的模样?老马你虽然不如他们英俊,至少你敢作敢当,是个真正的男人。”
老马心里乐开了花,还是摇摇头道:“那也不行,你的男人给你洗个脚难道就不是男人了?”这话周三娘爱听,老马道:“男人要守信重义,给你洗一辈子脚是咋们成亲时我答应你的,老马我说到做到。”周三娘忽然一声叹息,老马着急了,问道:“婆娘,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周三娘苦笑道:“你我是夫妻,你没必要和我那么客气,这两年凡事都是你处处忍让着我,我对你除了爱意还有道不尽的感激。”是呀,一个男人为她洗了两年的脚,足见这个男人对她的真心,周三娘感动的泪水挂在眼角。她深吸一口气道:“咋们两能成亲,多半要感谢恩公,洛河图重现江湖,这件事,我为恩公担心。”
老马道:“恩公淡泊名利,他不会和别人去争什么洛河图,关他什么事?”
周三娘“哎呀”一声道:“我说你傻呀?眼下洛河图被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中原武林中人在四处寻找图的下落,咋们恩公是天玄阁的阁主,号称尽知天下事,武林中人找不到洛河图,自然会去找恩公,恩公不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吗?况且天下镖局的白念生是什么人?他与恩公是莫逆之交,这次他失了镖,程不归要找他的麻烦,武林中人也要找他的麻烦,为保天下镖局完全,白念生只能找恩公帮忙,还有,你想想,江湖中最想得到洛河图的人是谁?”
老马道:“当然是花依怒。”
周三娘道:“那不就结了,这些年花依怒一直在找洛河图,她希望得到洛河图重振日月宫的声望,在这世上,只有花依怒是恩公真正喜欢的女人,洛河图说不定就是花依怒派人劫的。”
老马惊道:“花依怒有那么大本事吗?”
周三娘笑了一声道:“美色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花依怒手下都是女人,其中不乏绝色美女,日月宫衰落后,就只剩花依怒带着日月宫的残存势力想要重建辉煌,这两年,能将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除了铁枪会与黄河帮就只剩花依怒一人,这个决不可小觑。”
老马一听叹道:“听你这么说,怎么我也为恩公担忧。”
周三娘接着道:“今天白天到客栈里来那个严公子你见到了吗?”
老马道:“什么严公子,臭婆娘,难道你瞧不出来她是个小姑娘?”
二人对话的时候,那个女扮男妆的严公子就在门外偷听,这对夫妻恩爱有趣,两人说的悄悄话听得她脸都红了。听到她们说洛河图,并来了兴趣;再听到她们说起自己,原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她倒想听听她们还能说什么。
周三娘道:“我哪能瞧不出她是个小姑娘呀,你注意到她那一身打扮没有?特别是手里的扇子,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不对劲,她说自己姓严,分明是冒充咋们恩公,这小姑娘要不是和咋们恩公相识,那就是假扮恩公另有所图,江湖险恶,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恩公写封信让他万事小心?”
老马道:“你别瞎操心了,咋们恩公既然无所不知,想必他早就知道洛河图的事情,你我隐居关外,咋们以前的名声又不怎么好,何必给他添麻烦。”
周三娘想想也是,她一愣道:“你说那小姑娘不会是沙漠飞狐一伙吧?”
老马道:“说不好,毕竟沙漠飞狐是什么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周三娘道:“今天我去老铁匠那见到个陌生的男人,这个人内功深不可测,这一天下来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他们能轻而易举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杀了小五,不能不叫人担心。”
水凉了,周三娘把脚拿出来,老马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沙漠之狐这群人虽然厉害,那是没有遇到你我,他们要是敢来,瞧我怎么收拾他们。”
周三娘又急了,道:“我说老马,江湖上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咋们还是小心为妙,我可不想做寡妇。”
这话老马更爱听,他端起盆呵呵笑道:“我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媳妇。”
他这句贫嘴,周三娘狠狠瞅他一眼“切”一声道:“去倒了洗脚水赶快回来睡觉。”老马洋溢着笑容,使劲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周三娘甜蜜的撇嘴一笑,小声道:“臭男人......”
她们的对话说完就完,门外那姑娘丝毫没有准备,正好身边就有一道窗子,她轻轻推开窗子一跃出去,差点没有与老马撞个满怀。老马打开门,见窗子开着,他直接将洗脚水从窗口泼到客栈外面,不料那姑娘身手敏捷,落到地上纵身一跃,一盆洗脚水一滴没有洒在身上。老马顺手将窗子关上,白衣姑娘望着窗口得意的一笑转身从客栈正门进去,店里的小二正要关门时与她撞上,这么晚了从外面回来,小二正好奇,还没开口问,她并一蹦一跳回房了。
三天转眼过去,这天太阳异常毒辣,晒得大漠里的人头皮发麻,五里镇如置身在炉火中炙烤。天气燥热给人的是疲惫,加上沙漠之狐今日要来洗劫,大家的神经绷得异常紧张。从清晨开始,镇子里就陷入高度戒备,每个人走起路来步伐都要比往常快那么几分,该有的准备已经就绪,就等沙漠之狐来送死。漫长的等待磨炼心智的同时也在考验着这里人们的承受力,与等待一起到来的是紧张,时间越长,这种紧张就会变成恐惧,甚至逃亡。
时过正午,五里镇上不见一个过往的客人,大漠当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人口口相传,沙漠之狐在漠北做恶多,过往的商人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今日是不会来客人了,就看五里镇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躲过这一劫。
三娘那急脾气最经不起折腾,从一早到现在,她就絮絮叨叨个不停,老马是不敢说她一句的,更别说手里的伙计。唯一的好处是,有个人这么吵着,客栈里丝毫没有紧张的气氛。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起紧张更刺激的是三娘的滑稽,手下的伙计见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既好笑,又不敢明着笑,紧绷的表情看上去太有意思了。
周三娘徘徊在客栈里,转身见到伙计们绷不住的表情就来气,手里拿着条长长的鞭子指着七八个伙计骂道:“看什么看?瞧瞧你们一个个人五人六的,都找抽呢?”伙计们急忙远远的躲开,她将鞭子“啪”丢在酒桌上坐下来狠狠骂道:“跟老娘耗,那就耗着呗,看谁耗得过谁。”说罢对伙计喝道:“去准备酒菜,老娘饿了。”伙计偷偷笑起来,她又朝着伙计骂道:“去呀,你们都不吃饭呀?那就谁都别吃了。”气氛轻松下来,伙计们点点头连忙带跑,总之离她越远远好,免得挨鞭子。
忽然一阵马蹄声,周三娘抓起鞭子,老马抡起狼牙棍一同朝门口扑去,手下七八个伙计谁都不例外,提着弯刀紧跟在身后。一匹白马停在客栈门口,姓严的公子从马上跳下来朝她们一笑朝客栈里闯。这个小丫头活活把大家吓了一跳,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自己没事人一般撞进来,大家只好给她让个道。
走到周三娘身旁,她停下来咧嘴一笑道:“别紧张,看把你们都给吓的。”她接着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有什么吃的都拿来,本公子饿了。”
周三娘心里窝着火,指着她骂道:“老娘的洗脚水你吃不吃?”“啪”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老娘开客栈做的是正经买卖,不伺候你这种纨绔的富家少爷,没事就快给老娘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姓严的大概生气了,脸一拉转头望着她,周三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好那是杀气还是别的什么,一下子愣住了。“嗖”一声,一支箭刺破窗子上的羊皮纸射向周三娘,周三娘的注意全在姓严的身上猝不及防,老马见状喝道:“臭婆娘......”他纵身扑过去挡在她身前,箭射早肩上“啊”一声摔在地上。
周三娘吓个半死,喝道:“老马......”扑上去抱起他问道:“老马你没事吧?”
宽厚的肩膀上死死钉着一支弩箭,老马真够男人的,他咬牙用力一拔,又是“啊”一身大吼,将弩箭拔出来。原来弩箭带着倒钩,箭镞上带着血,肩上已是血肉模糊,幸好箭上没有毒。周三娘眼中滚着泪花,见老马没事,悬着的心落下来。
嘈杂的马蹄声伴随人的呼喊声而来,弩箭如雨点一般落下来,沙漠之狐果真来了。店里的伙计避之不及,周三娘喝道:“愣着干什么,找死呀?掀桌子。”伙计的动作比什么都快,掀翻桌子挡住飞来的箭,然后慢慢往墙角靠。这时候,快马已经冲进镇子,从马蹄声上判断,上百人的规模。一个伙计探头往外望去,看到的尽是黑压压的人影和太阳下闪光的弯刀,一支箭当头射来,幸好他躲的快,弩箭把头上的帽子射落,人完好无事。周三娘见状,一鞭子打在地上气道:“混账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有几个脑袋?”这下子,所有人都只敢挨近墙角低着头,就怕一不留神脑袋没了。弩箭一个劲的射,窗口已经不成样子,射到客栈里的弩箭将里面的酒缸、碗筷打得“噼里啪啦”,那门板上早就和刺猬一样。猫在墙角动弹不得真够憋屈的,周三娘大骂道:“王八蛋,有种就来和老娘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这种气她可受不了,况且镇子里的人都指望着她们,要是她们躲着不敢出去,镇上的人不就等着被人屠杀殆尽。周三娘心一横,打开门一脚踢出去张桌子挡住射来的弩箭,她跟着身后窜出去骂道:“操你姥姥......”她顺势丢出鞭子缠住一个土匪的脖子用力一拉,那强盗被他从马上拉下来,她借着力道飞上马“驾”一声,长长的鞭子拖着那盗贼满地打滚,不出几丈那人就被活活勒死了。
周三娘骑在马上,她在追前面的强盗,后面的强盗在追她,她的骑术极好,上蹿下跳,弩箭对她毫发无伤,反而被她在纠缠中打死数人。前面一堵高高的破墙,三娘骑马飞过,马老“呀”大吼一声千斤之力撞到破墙,跟在周三娘后面的七八个人“呀呀”惨叫着坠马而下,有人被快马拖着走,有人被活埋,也有人跳起来和老马短兵相机,老马的狼牙棒力大无穷,几棒子下去,打得七八个人脑浆迸裂都死了。
这一阵杀得痛快,三娘骑马回来笑道:“老马,你这一身本事还没丢呀。”
老马乐呵呵的道:“婆娘,你去救人,后面的交给我了。”
三娘道:“你小心点。”说完调转马头往前追去。
沙漠之狐最厉害的是他们的弓弩快马,他们像沙漠里的风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是沙漠里的人们想反抗,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等别人近身就被射成刺猬,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望洋兴叹。沙漠之狐肆意在戈壁上游荡,吞噬戈壁上的一切,他们从不挑剔沙漠里的任何可取的东西,把人们的畏惧当成武装自己的獠牙。他们狐狸,有坚韧的意志,有征服戈壁的决心;他们狡诈迅捷而凶残,对鲜血充满渴望,大漠本就是世上的地狱,他们要做地狱里最可怕的魔王。
五里镇民风彪悍,艰苦环境锻造善武精神,拿起刀枪人人都是战士,可沙漠里生活的人们谁不是战士?人人都在沙漠之狐的快马弯刀下低头屈服,五里镇上的人也不例外,当他们方然醒悟时发现,比起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们不过是沙漠里渺小的一粒黄沙,在沙漠之狐强弓硬弩下,只有抱头鼠窜的分。
慌乱声传来,雅娜焦急的搜寻老铁匠和那个冷冰冰的汉子。想找的人都不在铁匠铺,这让雅娜十分焦虑,不得不找出铁匠铺。外面兵荒马乱的,镇子上的人在逃窜,沙漠之狐在杀人,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被弓弩射倒,看着土匪马刀上正在滴血。眼前浮现出父母死在厮杀中的情景,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她真的吓坏了,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睛里看到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匹快马朝她冲过来,马上的人披着红袍子,蒙着面,这么漂亮的少女土匪舍不得杀,那人侧身抓住雅娜轻轻一提就如同抓一只牲畜一样将她放到马背上,骑马就跑。雅娜醒悟,她不断在马上挣扎的同时喝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老铁匠这时候才赶回来,雅娜见到他大声喊:“爷爷救我......”
雅娜是老铁匠的命,他边跟在后面跑边喝道:“雅娜,雅娜......”他只顾去追那匹马,不知道身后两把弓弩瞄准了他,两支弩箭从她背后穿胸而过,老铁匠放慢脚步,目光还望着前方的雅娜。
老铁匠死在雅娜眼前,雅娜撕心裂肺的呼喊:“爷爷......”马越跑越远,最后老铁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一条鞭子穿云而过,射死老铁匠的两个土匪从马上掉下来,周三娘扑到老铁匠面前喝道:“老铁匠,老铁匠......”没人回答她,她只想将雅娜抢回来,作为女人,她不想雅娜被土匪欺负。抓起鞭子却被七八个土匪围住,三娘大骂道:“你们这些杂种,给老娘滚开。”手里的鞭子左右一挥,土匪纷纷从马背上掉下来。瞧得出这些人不会让她得逞,从马背上掉下来后拔刀就围上来。
带走雅娜的人消失在视野里,围在身边的人土匪也越来越多,自己也身陷险地。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风一般飞奔过来朝雅娜被带走的方向追去,三娘一眼就认出马背上那人铁匠铺里那中原汉子,他手中提着一把长长的铁剑,所到之处剑锋所向无敌,剑气将阻拦他去路的盗匪掀翻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够再站起来。
这等高手天下罕见,周三娘惊呆了,老马纵身一棒将一个盗匪打得吐血,又一棒朝三人脚下扫去,三个人腿骨都被打折,痛得“呀呀”直叫。老马扑到三娘面前喝道:“臭婆娘,你发什么呆呢?”
周三娘问道:“老马,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武林当中有如此凌厉的剑气者不外乎居士易一人,老马当然见到了。可眼下哪顾得上这么多,老马急着道:“哎呀,你废什么话?”沙漠之狐短兵相接就完全没了优势,加之五里镇上的人有精神上的领袖,可谓是处处碰壁。从神堂跌落带来无限恐惧,局势急转直下,猎手变成猎物,那是种怎样的感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带走雅娜的是沙漠之狐的首领,他叫红狐狸,是个沙漠里最阴险的人。他生存的诀窍是不管手下死多少人,自己绝不吃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他就跑,只要自己活着,沙漠之狐就能席卷戈壁。他也是沙漠中赏金最高的人,当地官府赏银三万两要他的脑袋,怪就怪每次不是他把去取他脑袋的人杀了就是泥鳅一般逃了,猫有九条命,戈壁上的人都传说红狐狸有十条命不止。
抱得美人归,他以为自己再次成功逃脱,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种美妙的体验,他的狂笑透露他有多沾沾自喜。没有人永远好运,就如他的沙漠飞狐跌下地狱,今天红狐狸走到尽头。阻拦他的不仅仅是眼前没有尽头的沙漠,还有天下第一的杀手鱼肠。
鱼肠因找洛河图来到戈壁,红狐狸的人头与洛河图是一样的价格,不同的是取红狐狸的人要比找洛河图简单。洛河图一时间找不到,他不介意顺手做另一桩生意。眼前骑马的男人红狐狸没有兴趣,他不想别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前面过不去,不妨换个方向,反正天大地大。
刚调转马头,鱼肠轻轻问道:“你是红狐狸?”
红狐狸伸手朝腰间的弯刀摸去,同时道:“朋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鱼肠道:“你的人头价值三万两,三万两不过是你抢劫来钱财的十分之一,这个价钱一点也不贵。”
红狐狸哈哈大笑一声喝道:“想杀红狐狸的人都被我给杀了,又来一个送死的。”
鱼肠道:“鱼肠也不能吗?”说话的同时杀气顿起。
鱼肠之名令天下人闻之变色,红狐狸自知不敌,但他有自信逃走。岂料鱼肠拔剑的同时,一道寒光寒光从眼前闪过,他看见鱼肠的剑收回剑鞘中,一滴血滴在手背上,这是他对活在世上最后看到的一幕。红狐狸从马背上追下去,鲜血从喉咙上流出来被吸进沙子里。
那中原汉子骑马追到此地,鱼肠依旧不动声色道:“你来迟了。”
大侠居士易,天下最富盛名的剑客。一个是仁义大侠,一个是天下最致命的杀手,两人在戈壁的荒漠上相遇本来就是一种幸运。居士易与鱼肠有许多共同特点,同是天下最好的剑客,他们都是孤独的行者,守住孤独是他们唯一让手中剑变得更锋利的方式。
居士易翻身下马来到红狐狸的马前,雅娜绝望的表情中露出希望。他将雅娜从马背上抱下来,雅娜扑到他怀里哭得让他心慌意乱。对一个剑客来说,在感情世界里他只是个入门者,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暴露了他的心理变化。鱼肠用同样的口吻道:“作为一个剑客不应该有感情,居士易,如果你和我现在动手,你已经输了。”雅娜吓得从居士易怀里离开,鱼肠道:“我要的是红狐狸,这个女人随你带走。”他将红狐狸的尸体绑到红狐狸马背上翻身上马,意味深长的看了居士易一眼,牵着红狐狸的马“驾”一声离开了。
雅娜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他是谁?”居士易没有回答,将她扶上自己的马背,牵着马往回走。
姓严的假公子好像无处不在,她再次看了一场好戏,见到天下最厉害的两个高手。奇怪,天下最厉害的两个高手居然没有察觉她的存在,这说明什么?等两人都走以后,她走出来一笑道:“居士易、鱼肠,越来越远有意思了。”
太阳朝西边去,五里镇的厮杀早就结束,沙漠之狐无一漏网,人们忙着收拾残局。付出的代价不小,老铁匠以下死了不少人,战火中毁掉不少房屋。当然只要还有人在,不久一切都能重建,或许明天,镇子上往来的客商就会多起来,更重要的是没有沙漠之狐,漠北从此太平无事,通往西域的商道将更繁荣。
雅娜还没有回来,周三娘惴惴不安,手下的伙计都被她骂了个遍,人人远远躲着她。没人理她,她只好和自己生闷气。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沙漠中昼夜温差极大,雅娜不被折磨而死也会冻死在沙漠中,在她眼里,雅娜还是个孩子,不该在生命最美好的时候凋谢。
一个伙计跑进客栈高兴的道:“老板娘,雅娜回来了。”
周三娘迫不及待的跑出去,夕阳下雅娜骑在马背上,居士易牵着马,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这是沙漠中最美的景色。担忧的心放下了,周三娘露出笑容,可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另一个烦恼又上心头。
居士易越走越近,老马来到周三娘身边望着居士易轻声道:“他手里那把剑叫荆楚,和恩公的赤羽扇,鱼肠的噬魂剑并称神兵山庄三大神兵利器。”
周三娘轻声道:“居士易......”
话刚说完,居士易将马停在她们面前,他扶雅娜下来,一切都彬彬有礼,他不仅是个侠客还是个正人君子,他心平气和道:“雅娜交给你们,你们好好照顾她。”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居士易牵马转身就走,雅娜眼中有多少失望可想而知。周三娘握紧鞭子咬牙往前两步喝道:“居士易,老娘就在这里,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吗?还不动手。”老马抡起狼牙棍站到周三娘身边。
居士易停下脚步道:“马王爷、母夜叉,你们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是你们的造化,我已经没有理由要杀你们,况且我答应严灼心,只要你们不回中原做恶,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他为除掉沙漠之狐而来,事情办完自然一刻不会停留,他迈开步子,慢慢消失在沙漠的尽头。
最痛苦的是雅娜,爱上一个人不容易,她多想不想不管不顾跟他走......。或许这就是宿命的,老铁匠尸骨未寒,或许她还不懂真正的感情,世上有太多事不会如愿,这段奇遇也许此刻就已经结束,她流下苦涩的泪水。
太阳渐渐落下去,明天一早它一样会升起来,五里镇还是五里镇,骆驼客栈还是骆驼客栈,周三娘还是周三娘。


春花楼夜夜笙歌,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此络绎不绝。老板辛捷楚是个风韵妖娆的女人,她在长安大街开门做生意讨口饭吃,也为天下苦命的女人谋条生计。江湖险恶,世上不是所有女人一生下来就与洛诗禾一样集万千隆宠于一身,多少女人不过是那些有权有势男人的玩物,更多女人受尽男人的背叛与谎言,她们逐渐沦为风月场里的女人。可从来没有人想过或许因生活所迫,或许因男人的背叛等种种原因,没有女人天生自甘堕落。
辛捷楚就是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女人,对生活与对世间男人的失望,她不再选择相信任何人。男人都靠不住,一个女人活在世上,除了自己以外不能相信任何人,要想活的精彩,就必须要做自己的主。男人可以用花言巧语骗女人的心,女人为何不能用美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些有钱有势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男人都是不顾家里妻子孩子的人,还不知道他们伤害了多少女人,这种男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拿走他们的财富是他们活该。辛捷楚做事向来如此,有钱你能进春花楼,没有钱你就什么都不是。她从不怕任何人,她本身就是江湖中一个厉害角色。江湖上的人都叫她“辛蜘蛛”,顾名思义,当公蜘蛛与母蜘蛛完成交配后,母蜘蛛就会吃了它,这种女人世上的男人谁敢不敬而远之。
偏偏就有男人总想要不自量力,阴狮在春花楼花了上万两银子还是没有见道辛捷楚,这他就不乐意了,整个春花楼闹得最凶的就是他,春花楼里人来人往,这还怎么做生意。辛捷楚的侍女急忙前去相劝,阴狮大手一挥,侍女不过小女子,被他一推跌跌撞撞,阴狮凶巴巴的骂道:“去,把辛捷楚给老子叫来,老子是铁枪会少帮主阴狮,老子在这花了上万两银子,连个面都不让见是何道理?信不信老子把你们这一把火给烧了?”这个阴少爷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他身后七八个铁枪会的汉子,春花楼里的姑娘哪个惹他们,只好任他骂。
他骂的正起劲的时候,一个女人在背后道:“阴少帮主骂了这么久,难道还不累吗?”
阴狮转身一看,一个打扮时髦,美艳动人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这个女人个头一寸不高一寸不矮、身材一分不胖一分不瘦,一眼看上去一切是那么完美。她没有化妆,皮肤细腻雪白,走起路来不失优雅又处处透露出性情中那一份火辣,一颦一笑都是那样楚楚动人。她是辛捷楚,春花楼的老板,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阴狮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他呆呆的望着辛捷楚,口水都快流出来。辛捷楚走到阴狮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手绢道:“来人,给阴少帮主那壶酒来。”手下人听命拿来一壶酒给阴狮满上一杯,辛捷楚接着道:“阴少帮主,你在我这里大吵大闹,叫我怎么做生意?没有生意,我这些姐妹你养活不成?”
阴狮傻乎乎的一边点头一边道:“本少爷是铁枪会的少帮主,辛老板要是跟了本少爷,本少爷保你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辛捷楚叹一声道:“世上的男人,在女人面前哪个不是甜言蜜语,等把女人骗到手,谁不是又出去另觅新欢。”
阴狮窃喜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有辛老板,本少爷再也不找别的女人。”
辛捷楚冷笑一声道:“阴少帮主刚刚和洛英山庄的洛大小姐订了婚你就跑到我这来说这种话,阴少帮主你当我是白痴呀?”
阴狮“嗨”一声道:“你说那个大小姐呀,你就别提了,要不是我爹让我娶她,我才不会娶一个麻烦回去。”他这么说多半也是口是心非,洛诗禾的美貌无双,天下人谁不想娶她。阴狮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抓辛捷楚的手,辛捷楚将手抽回去,狠狠瞅了他一眼,阴狮心痒难耐道:“辛老板你要是不信,我回去后就和我爹说,退了这门婚事。”
阴狮说大话真是一点不含糊,这话要是让他老爷子听到了,还不打断他的腿。辛捷楚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声道:“阴少帮主,比你会说花言巧语的人我见得多了去了。”她瞅了阴狮一眼又道:“阴少帮主,你到底有没有银子?要是没有,那我只好按我的规矩请阴少帮主出去。”
空欢喜一场,阴狮还是拍着胸脯道:“本少爷是铁枪会少帮主,难道铁枪会还没有钱吗?等我爹从河西回来......”
动不动就提他老子,辛捷楚最瞧不起这样的人,她打断他的话道:“这么说阴少帮主是没有钱了。”说完喝道:“来人呀,请阴少帮主出去。”
立刻跑来十几个黑衣汉子围在阴狮面前,阴狮再厉害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放肆,忙摆手道:“且慢......”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笑嘻嘻的送到辛捷楚面前道:“本少爷有钱,本少爷有的是钱......”
辛捷楚用手指夹过银票一看,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此时,一个侍女走到身边道:“姐姐,他来了。”
辛捷楚一听,将银票塞进怀里,回头对阴狮回眸一笑一挥手道:“姐妹们,伺候阴少爷。”
四五个姑娘一起围上来来着阴狮,阴狮花了银子还是没有得偿所愿,对辛捷楚喝道:“辛老板,本少爷可是花了银子的,辛老板......”任他怪叫,辛捷楚头也不回往楼上走去。
辛捷楚推开门回到自己房间,一个男人躺在她那温暖的床上,辛捷楚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轻声走过去,生怕脚步太重打扰他的好梦。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是严灼心,躺在这张床上,他不用担心江湖上的血雨腥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
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心里原本还有的那些怒气去都消散了。辛捷楚坐到床边,世上真正叫她牵挂的或许只有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不是常常陪在她身边。女人都是感性浪漫的,需要一个男人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冷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累的时候有个肩膀依靠,被人欺负了,有个人安慰自己受伤的心。有时候想一想,严灼心与别的男人一样靠不住,她为什么要爱这个男人呢?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对自己花言巧语,从来不会许诺自己什么;可能因为这个男人不是离开自己就活不下去,这个男人从来不属于自己,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死心塌地的爱他。感情的事情是难以捉摸的,虽然她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可她知道,只要这个男人累了,就会主动回到自己怀里,这种信任对一个女人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幸福。
辛捷楚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当她纤瘦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他粗糙的皮肤,感受到的都是这个男人的热情与温度。严灼心忽然抓住她的手,她吓得愣住了,与此同时,严灼心另一只手搂在她腰上,不管她多倔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就这样被降服,俯身伏在他炽热胸膛上,听着他平静的心跳,这一刻她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个男人同样是爱她的。
世上的一切都停止运转,仿佛只有她们两个人。就这样过了很久,辛捷楚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轻轻抬起看他的脸,他的脸上除了笑意没有任何表情,辛捷楚不禁怀疑轻声道:“严灼心,你耍我呢?”严灼心将手指放在嘴唇前,摆出一个让她不要说话的动作。辛捷楚变回一个小女人喃喃道:“我去给你准备酒菜?”严灼心摇摇头,她道:“那我让人给你烧水洗澡?”严灼心摇摇头,她道:“那我让几个姐妹来陪你?”严灼心终于点点头。辛捷楚一看火了,她纵身掐住严灼心的喉咙骂道:“好啊严灼心,你尽想好事呢......?”说着两人并打闹起来,屋里笑声不断,哪还有平日里辛捷楚的冷艳。嬉闹一阵,辛捷楚压在他身上指着他喝道:“说,为什么两个月你都不来找我,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
严灼心道:“像我这样,除了你,谁能看得上我呀?”
辛捷楚冷他一眼道:“你说,世上的男人我全都不信,怎么就信你呢?”
严灼心从床上起来道:“只能说明我比别的男人更会耍手段讨你欢心。”
辛捷楚瞅了一眼道:“你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永远不如那个花依怒。”严灼心没有反驳,花依怒已经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他长叹一声站起来走到桌子面前坐下。辛捷楚走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程不归真的不会和洛树云计较过去的事?”
严灼心道:“你没听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
辛捷楚惊叹道:“那可是灭门之仇呀!”说着坐到他身边。
严灼心端起茶杯看她一眼,喝了口茶道:“你都说了,那是灭门之仇,你以为他叫程不归,他就不想再回归中原吗?他为自己的儿子提亲,派人来并是,何必如此招摇?当真以为有天下镖局押镖就没有人敢抢洛河图不成?”
辛捷楚好奇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是程不归精心安排的一个局?”
严灼心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他凑到辛捷楚耳旁嘀咕了几句,辛捷楚大惊道:“真的?”严灼心没有回答,她想了半天问道:“这么说你真不知道洛河图的下落?”
严灼心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辛捷楚“切”一声瞅了他一眼。其实严灼心是为她好,洛河图人人都想要,人人就会拿命抢,拿命去抢就会有人因此丢了性命,一个花依怒已经叫他够头疼的,他不想辛捷楚也卷入这次的江湖争斗。
天蒙蒙亮时,一队行人走在通往长安的密林中。清晨,密林中升起阵阵薄雾,前夜的露水打湿地面,走在路上的行人,衣裙角上都带着污泥。穿行在密林间的几乎全是女人,她们大多穿白衣,外面披一件黑色长袍,手里带着剑,一看就知道她们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人群中四个汉子抬一顶雪白的轿子,轿子里的人头戴一个斗笠,一身白衣,衣服上点点桃花,她叫花依怒,一个令江湖闻之变色的名字。
日月宫同样是一个令江湖闻之变色的名字。日月宫崛起于十年前,鼎盛时期实力几乎占据半个江湖,就连武林盟主洛树云也不得不对日月宫处处忍让。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五年前,日月宫内部斗争越发激烈,两位宫主死在内斗中,残余势力或死或逃,花依怒成为日月宫最后一支残存的势力。花依怒一直试图恢复日月宫往日辉煌,当然,花依怒的厉害还要归功于日月宫的底蕴,日月宫虽然覆灭,却留下众多高手,天下第一的居士易出自日月宫,传闻小公子严灼心与日月宫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种种原因,花依怒成为搅动江湖的风云人物。
正走着,一个穿绿衣的年轻姑娘带着另外几个打扮相同的女子迎面走来。双方迎面撞上,领头穿粉色和蓝色衣服的姑娘一摆手,双手都停了下来。那个绿衣姑娘走上来拱手道:“花姐姐,你终于来了。”
绿衣女子名叫花葵,粉衣和蓝衣女子分别叫花胚、花叶,她们与另一个女子花蕊一起是花依怒四个最得力的助手。花依怒从轿子里走出来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花葵回答:“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在找洛河图,不过洛河图的下落还是没人知道。”
花依怒转身道:“洛英山庄你们查过没有?有没有白念生的下落?”
花葵道:“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洛树云派他的两个徒弟跟着天下镖局,无非是害怕洛河图半路上半人劫走,其实他也在找洛河图,洛河图失踪多半与洛英山庄没什么关系,至于天下镖局的白念生,这次他算惹上大麻烦了,江湖上找他的人不少,我们抓了天下镖局几个人逼问,那些人都不知道白念生的下落,不过白念生和严灼心严公子是朋友,我想白念生一定会来长安找严公子帮忙,只要找到严公子,就能找到白念生。”
花依怒喝道:“严灼心呢?”
花葵都知道花依怒心里一直装着严灼心,她怎么敢把严灼心和辛捷楚在一起的消息告诉她,变着法道:“我让花蕊暗中跟着严公子,姐姐想见他随时都可以。”
花葵的回答让花依怒很不满意,严灼心她太了解,他的行踪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还不清楚吗?花依怒骂道:“他是不是又和那个贱女人在一起?”她都知道,花葵还有必要回答吗?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任何女人都受不了。花依怒恨得咬牙切齿,一时因爱成恨骂道:“我要杀了严灼心辛捷楚这对狗男女。”
花依怒有仇必报,做事从不计后果,花葵三姐妹都低头不说话。在三人心里,花依怒和严灼心本该是幸福的一对,偏偏花依怒一心只想恢复日月宫往日辉煌,从她们相识那一刻开始,她对严灼心的追求从不做出任何回应,严灼心心里再怎么有她都被她推得远远的,是她亲手把严灼心推到辛捷楚怀里,这又能怪谁呢。花依怒心里不是没有严灼心,可与她担负的责任相比,她选择了后者,感情对她而言注定是奢侈的。
耳旁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声音是从密林间传来的,花依怒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都给我滚出来。”
密林间立刻跳出来几十个拿刀的汉子围在周围,花依怒手下的姑娘个个拔出剑以他们对峙上。领头的是三个四十来岁使长刀的青衣大汉,中间一人用刀一指喝道:“花依怒,把洛河图交出来,免得我们动手。”
花依怒仰头哈哈大笑一声喝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道,洛河图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拿呀。”她说话的同时夺过身边一个姑娘手中剑,人影一闪,落到那三汉子身后。这三个汉子多半不知道花依怒的厉害,见花依怒身手极快,不禁心一寒,不等反应过来,三个汉子中左右两人就被花依怒一剑从背后刺穿,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送了小命。之前说话的那汉子大吓,一股寒气后背后袭来,花依怒持剑站起他身后,一把剑横在他喉咙上。花依怒冷冷一笑在他耳边轻轻道:“不自量力就得死。”她剑一抽,那汉子丢了刀用双手捂住喉咙脚下一软跪在地上,顿时双手上沾满鲜血死了。花依怒瞟了三个死人一眼喝道:“杀......”
一声令下,手下的女子挥剑朝几十个人扑去。那三个汉子手下的小喽啰见领头的人顷刻间都死了,吓得浑身直哆嗦,转眼间就被劈死几人。眼前这些哪是女人,分明是洪水猛兽,剩下的人丢了刀剑拔腿就跑,跑慢的人被花葵姐妹追上去擒了个正着。
将抓住的四五个人押到花依怒面前,蓝衣的花叶拱手问道:“花姐姐,这些该怎么办?”
冷冰冰的刀剑架在脖子上,四五个人纷纷求饶。花依怒没有那好的心肠,她要证明女人同样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就必须心狠手辣,要不然江湖中人怎么会那么怕她,她一挥手道:“都杀了。”手下人和她一样心狠狠辣,立刻动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四五个手无寸铁的人全给杀了。
春花楼刚开门,花依怒并带着一帮手下闯进来。这是男人来的地方,到这种地方来的女不是来找自己的男人,多半就是来闹事的,何况她们手里还拿着剑,春花楼的的女人、佣人见到这种阵势,纷纷躲得远远地,免得麻烦找上身。
花依怒在停在春花楼中央,抬头看看这个庸脂俗粉之地,她的想法与辛捷楚恰好相反,世上要不是有这种地反存在,那么多男人就被不会抛妻弃子到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这种地方早就该一把火烧了。想到这,花依怒喝道:“辛捷楚,你这个贱人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
还在睡梦中的严灼心被吓醒,他灰溜溜滚下床抱起自己的衣服,第一个念头就是快跑。辛捷楚正在画眉,听到他下床的声音,从铜镜里瞧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做贼心虚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是淡淡的一笑。这下完了,要是让花依怒知道他在这,不打起来才怪,辛捷楚却成为拦路虎,从她的笑脸中严灼心瞧得出,她分明想让花依怒知道整个晚上她们都在一起。
一大早这么大动静,阴狮好奇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往楼下望去,下面全是漂亮姑娘,第一次见这么多漂亮姑娘,他一时间竟呆住了。辛捷楚披上外套“咯”一声打开门,阴狮笑嘻嘻迎上来道:“辛老板,几个女人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只要你一声吩咐,本少爷就让手下人将她们全给打发了。”
这种男人关嘴上说的好听,他要是真心实意想帮忙早就动手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恐怕他还不知道楼下的女人是谁,连他老子都要让花依怒三分,他说大话的本事可比真本事强多了,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辛捷楚才懒得和他废话。辛捷楚慢悠悠走下楼,同时道:“到春花楼来的女人无非有两种,一种是来找自己男人,另一种......”她一笑道:“另一种和我这些姐妹一样是来找生意做的,不知道你们是哪种?”
听了她的话,阴狮在楼上哈哈大笑起来。花葵姐妹气愤不矣,穿紫衣的花蕊用剑一指辛捷楚骂道:“不要脸。”
辛捷楚笑而不语,慢慢走到楼下,花依怒喝道:“贱人,把严灼心交出来。”
辛捷楚不慌不忙道:“严灼心是我的男人,凭什么交给你呀?”说着停下脚步。
这时候严灼心穿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他担心花依怒和辛捷楚打起来,所以想偷偷看一眼。那是辛捷楚的房间,凭什么严灼心可以随便出入?阴狮心里十分不痛快,盯着他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阴狮的话打断楼下剑拔弩张的两人,花依怒抬头正好见到严灼心,眼见为实总是最不好受的,花依怒咬牙喝道:“严灼心,你还想躲到哪里去?”严灼心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他出来干什么?偷偷溜走不就是了,何必自找麻烦。他急急忙忙走下楼,花依怒指着辛捷楚骂道:“你说,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这不是很明显吗?还用得着回答?辛捷楚挑了花依怒一眼笑道:“昨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花依怒握紧拳头,心里的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样不痛快的还有楼上的阴狮,他那些银子算是百花了。场面顿时安静,过了不知多久,花依怒忽然哈哈大笑道:“辛捷楚,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可听说武林盟主洛树云要把女儿嫁给天玄阁阁主严灼心,这位严公子马上就会成为洛英山庄的乘龙快婿,和武林盟主的女婿相比,你就是个下贱的女人。”
严灼心“啊”一声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道:“花依怒,你不觉这种伎俩太拙略了吗?”
花葵道:“你不信就出去大街上打听打听,天玄阁阁主严灼心马上就会成为洛英山庄的女婿,这件事武林中都传遍了,难道昨天洛盟主带着洛大小姐到望月楼不是去提亲的吗?”
严灼心一听惊慌不矣,他太小看洛诗禾,这个女人用心之险,目光之远就连他都望尘莫及,昨日的望月楼上的鸿门宴,分明是处心积早就虑谋划好的一场阴谋,这下在他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一个辛捷楚,一个洛诗禾,心里想的两个女人都被别人抢走,阴狮气冲冲从楼上跳下来指着严灼心骂道:“敢和老子抢女人,你找死呀?”
这回轮到辛捷楚着急上火了,她挥手一巴掌打在阴狮脸上,阴狮“哎呀”一声团团转。辛捷楚对着严灼心骂道:“严灼心,你想去攀龙附凤,那还来找我干什么?你给我滚,别再来找我。”
花依怒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心情大好,转身道:“我们走。”手下人紧跟着她走出去。
严灼心还有话要和她说,在身后大声道:“花依怒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花依怒头也不回,严灼心顾不上与辛捷楚解释,转头看了她一眼追出去,洛英山庄的事情只能回头再找她说清楚。
把辛捷楚丢下去追花依怒,辛捷楚更不高兴,骂道:“臭男人,你走了就别再回来。”转身气汹汹往楼上走,楼梯被她踩得“咚咚”作响。
阴狮见机会来了,追上去道:“辛老板你去哪?”
辛捷楚从怀里拿出那张银票丢在阴狮脸上道:“带着你的银子给我滚。”她一边嘀咕一边接着走。
阴狮愣在原地,就这时候,一个铁枪会弟子跑进来拱手道:“少帮主,帮主让你快去见他。”
阴狮大吓道:“爹到长安了?”来人点点头,阴狮拔腿仓皇往外跑,边跑还边道:“没用的东西,爹到了长安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他整天关顾着挖空心思讨好辛捷楚,手下人说什么他能听进去吗?这时候反而怪到属下人头上,伺候这个纨绔少爷真不容易的。
花依怒走的很快,严灼心追出去时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已不见她的踪影。严灼心在地上捡到一朵桃花,他知道那是花依怒给他留下的线索。寻着桃花花瓣追去,一直追出长安城来到一处密林间,花依怒独自站在前面等他,听到他的脚步声就问:“你和那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严灼心轻声道:“我以为你从来都不关心。”
花依怒转身对他道:“她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你怎么会看上她?”
严灼心呵呵一声笑道:“我又算什么呢?你没有必要这么说她,她和你一样不甘心被世上的男人玩弄。”
花依怒问道:“你为她打抱不平?”
严灼心直言道:“算是吧。”
花依怒越听越气喝道:“够了,你就要成为武林盟主的乘龙快婿,我是不是该说声恭喜呀?”
这件事严灼心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们彼此相知,他知道花依怒不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严灼心换了个话题道:“这段日子我最担心的是你,你能来找我,我就放心了。”
花依怒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严灼心道:“如果洛河图在你手里,你还来找我干嘛?”
本是好心,花依怒却不高兴,骂道:“你巴不得我永远得不到洛河图是不是?”
严灼心道:“洛河图不是什么好东西,花依怒,我劝你别再找了,何必自找麻烦。”
花依怒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日月宫的事你不管我管,你怕找麻烦我可不怕,你替我找洛河图,麻烦事我替你扛,这样总可以了吧?”
严灼心苦笑道:“你的事我什么时候袖手旁观过?日月宫毕竟已是昨日黄花,就算得到洛河图也未必能恢复往日的辉煌,再说,江湖上人人都说洛河图是武林中的宝物,可有谁知道洛河图到底是什么?收手吧。”
要收手她就不会等到见天,花依怒道:“要么你帮我找洛河图,要么你永远不要来见我。”她一跃而起消失在密林中。
又一次不欢而散,过往劝过她不是一次两次,总婆婆妈妈的严灼心都觉得自己够烦。他不能不管花依怒,就算不能在一起,她们始终是最好的朋友,花依怒也只有他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其实这一次,就算花依怒不来找他,这堆麻烦他只怕不一定就能躲过去。既来之而安之,眼下最头疼的是要怎么跟辛捷楚解释。
正想着,徐妙笔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走到他身边道:“花依怒......”说着朝花依怒离开的方向望去。
严灼心又呵呵一声笑问道:“徐妙笔,你跟踪我是不是?”
徐妙笔道:“我看你鬼鬼祟祟出了城,就跟过来看看,我不也是为了你好,长安城的江湖中人正在四处找你呢,铁枪会的阴司,黄河帮的楚天错都来了。”
严灼心笑道:“够热闹的呀!”说完转身往回走。
徐妙笔追上来“嘿”一声道:“严兄你上哪去?”
严灼心道:“回长安呀!”
徐妙笔又道:“那么多人在找你,你还回去干什么?”
严灼心早有计划,回答道:“你管我干什么。”
阴狮跟随手下人来到阴司落脚的客栈,一进门,阴狮就骂骂咧咧的道:“爹,你听说了吗?洛盟主要把诗禾嫁给严灼心,我的聘礼洛英山庄已经收了,洛盟主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反悔不成?”他这时候还在为春花楼的遭遇耿耿于怀,又骂道:“严灼心算什么东西,敢和我抢女人。”
这少爷骄纵惯了,一点不考虑阴司此刻的心情,站在一旁的柳剑眉、杜合嘴上不说,心里知道,这个少爷只怕非挨顿骂不可。开口闭口不是银子就是女人,阴司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话阴狮可不爱听,他瞪大眼睛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阴狮在江湖上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阴司“呸”一声道:“你去打听打听,江湖上的人是怎么说你的,要不是占着铁枪会给你撑腰,你的脑袋早就没了,你要是真有本事,那个姓洛的就不会想着把女儿嫁给严灼心。”这话说的倒没错,阴狮一下子就哑巴了。阴司气冲冲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瞟了他一眼道:“我让你到河西与我会合,你却跑到春花楼费尽心机讨好那个辛捷楚,结果人家连个好脸都没给你,你以为辛捷楚是什么人,就凭你的道行,人家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你成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要是让洛树云和楚天错中任何一个人拿到洛河图,下一步,他们就会铲除铁枪会,到时候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像现在这样胡作非为。”
阴狮酸着脸道:“爹,大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个严灼心太可恶,跟我争辛捷楚也就罢了,他还想和我争做洛英山庄的女婿,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咽不下这口气。”
阴司大怒,指着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想着那个辛捷楚,辛捷楚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去争,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往春花楼跑,我打断你的腿。”阴司消了消气道:“至于洛诗禾,跟你抢做武林盟主乘龙快婿的又不止严灼心一个,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等铁枪会一统武林,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阴狮一听哈哈大笑出来道:“爹教训的是,还是爹高明。”
说到这,柳剑眉拱手道:“帮主,洛树云既然已经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就该把女儿嫁给少帮主,姓洛的收了铁枪会的聘礼又收程不归的聘礼,现在他又想把女儿嫁给严灼心,难道他一个女儿要嫁给三个人不成?他这是在耍我们,分明不把铁枪会放在眼里,身为武林盟主,如此出尔反尔,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属下实在忍不下去。”
阴狮借机道:“爹,柳剑眉说的没错,洛诗禾是我的女人,洛树云却要把她嫁给别人,传到江湖上,我的脸还往哪里放?”
阴司看着他道:“你真以为洛诗禾能看上你?她看中的不过是我们铁枪会的实力,这个女人比她爹还精明,我让你娶她,是想拉拢洛树云,让他和我一起对付黄河帮,你还真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话虽如此,这件事阴司同样脸上无光,他握紧拳头咬牙道:“一个女儿嫁三个男人,他想给自己女儿落下一个贱妇的名声由他去,这笔账先和洛树云记下,等我拿到洛图灭了黄河帮,下一个就是洛树云,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洛河图的下落。”
杜合拱手道:“帮主,知道洛河图下落的恐怕只有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洛树云把女儿嫁给他,无非想利用这门婚事让严灼心为洛英山庄办事,依属下之见,只要咋们找到严灼心,就能逼他说出洛河图的下落。”
阴狮一听大喜,这回他总算可以出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爹,春花楼......”
刚说出“春花楼”三个字,阴司并劈头盖脸的骂道:“混账东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我告诉你,你要敢坏了我的好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阴狮委屈不矣,苦着脸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春花楼的老板辛捷楚其实是严灼心的情人,爹不是想找严灼心吗?去把辛捷楚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春花楼里的姑娘伙计佣人全都聚在楼下,楼上空空无人却出奇的热闹,有人私下议论,有人乐不可支,像今天这样既不用做生意又热闹的日子真少见。辛捷楚在屋里骂人,骂累了就开始摔东西,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要是不高兴,总归罪于屋里的摆设,不把东西砸完她决不罢休。反正摔坏的东西还得辛捷楚自己出钱,手下人都知道她的脾气,有热闹不好好看,何必去给自己找麻烦,等屋里没东西可砸了,她自然会停下来。
辛捷楚的屋里摆着一桌酒菜,严灼心坐在酒桌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不管辛捷楚怎么骂,他一声不吭,不管辛捷楚怎么摔东西,他一点不心疼。不是他的东西他当然不心疼,哪次来辛捷楚不是这样闹的?他早就习惯了。怪就怪在,屋里的东西她全给砸了,唯独酒桌上的酒菜她分毫未动,一边生气,一边又关心严灼心,女人的心思真搞不懂。
严灼心喃喃问道:“累不累呀?要不要坐下来喝两杯接着闹?”辛捷楚凶巴巴的走过来,她真想把一桌子酒菜全给砸了,却又忍住了。她想了半天,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就喝了一气。严灼心忙扑上去抢了她手里的酒壶道:“哪有这样喝酒的?你也不过给我留点。”
辛捷楚噗嗤笑出来,软软的就滑进他怀里道:“你不是不管我吗?”
严灼心道:“谁说的?我就喜欢你这泼辣的性格。”
辛捷楚的拳头轻轻锤在他胸口,妩媚的一笑道:“讨厌......”
严灼心一时兴起道:“小别胜新婚.....”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屋里忽然辛捷楚的笑声不断。
热恋中的男女就是这样,一会哭一会笑的,辛捷楚对别的男人冷冰冰的,但遇上严灼心就变成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春花楼里的人都知道她们的老板娘就是这样一个对感情挚诚的女人,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跟着她永远不会吃亏。屋里的动静没了,想必她们再次重归于好你侬我侬,这里是妓院,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只要彼此相爱,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呢。热闹是没得看了,真是扫兴,楼下的人悻悻而归。
不久,屋里又说起悄悄话,这时候,两人身上都只剩内衣,辛捷楚把头贴在严灼心怀里轻声道:“严灼心,人人都说你无所不知,天玄阁的阁主真的那么好当吗?”
严灼心疲惫的闭着眼睛躺着懒洋洋的回答:“无所不知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明天吃什么喝什么,有没有对别人发脾气,和什么男人混在一起,还知道你每天穿的内衣是什么颜色......”
辛捷楚抬头望着他“切”一声在他耳边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不穿内衣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头一次见。”她倒什么话都敢说,她们的私房话,别人是不堪入耳,这对爱侣调情时说出来倒卓有情趣,严灼心哈哈大笑出来。辛捷楚又抬起头望着他一眼道:“严灼心,你不会吃那个阴少帮主的醋了吧?”
严灼心有意无意道:“辛老板,你没毛病吧?我为什么要吃别人的醋?”
辛捷楚瞧他那副莫不关心的嘴脸,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其实她心中还是说不出的得意,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往往越在乎的东西就越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世上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被一群男人围着转。辛捷楚又靠回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这个男人说不定什么又离开了,她抚摸着他的胸膛,此刻就像紧紧抱住他,一刻也不愿让他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辛捷楚感叹道:“严灼心有什么好的?我为什么就要对你死心塌地?世上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女人要想活得开心,什么都要靠自己,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成为世上那些臭男人的玩物,可女人有情感,需要被人疼爱,我是指望不上你,只要你知道回我这里我就满足了。”严灼心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一丝悲哀,她又道:“人活在世上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隐私,你知道别人的秘密,就是握住别人的命脉,别人因为怕你,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背地里恨不得要了你的命,我担心你这个天玄阁阁主迟早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严灼心轻轻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死就死了呗,等我死了,你去找个靠得住的男人不好吗?”
他一句玩笑话,辛捷楚十分不痛快,翻身坐到床上泪眼汪汪骂道:“你当真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像你一样,见一个爱一个,我还能嫁出去吗?”
严灼心愣住了,这时候才察觉他这个玩笑开得太过火。辛捷楚是个混迹于风月场里的女人不假,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心里对感情都充满了幻想,他不该一句话让她伤心,何况在他心里辛捷楚白璧无瑕,她的温柔只有他知道。辛捷楚能说出刚才那番话,足见她对自己的良苦用心,也足见这个女人对自己用情至深,严灼心不禁愧疚。
楼下忽然吵闹起来,接着就听到阴狮的声音:“严灼心,你给我滚出来......”
说麻烦麻烦就来,辛捷楚换了一副笑脸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打发他们走。”她说着穿好衣裳推开门,然后对严灼心回眸一笑走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辛捷楚慢悠悠从楼上走下来,楼上尽是铁枪会持枪的汉子,春花楼的姑娘伙计早躲得远远的。辛捷楚的风情绝不是阴司等人能想象的,一群男人呆呆的望着她,眼珠都快掉下来。阴司斜眼瞟了阴狮一眼,他这才明白,怪不得自己儿子赖在春花楼就走不动道不是没有原因。不过,辛捷楚再美艳动人终究只是个女人,在阴司这样有权势的人眼里,女人只不过是达到目的使用的工具,比起洛河图一文不值。
辛捷楚走到阴狮面前笑道:“阴少帮主带了这么多人来捧场,春花楼蓬荜生辉,在场的姑娘阴少帮主你随便挑。”
她一句话让阴狮晕头转向,阴司见这个儿子就这出息,脸一拉咳了一声。阴狮见他老子的脸阴森森的,对辛捷楚喝斥道:“辛老板,这是我爹,我们是来找严灼心的。”
辛捷楚“哟”一声道:“原来是阴帮主驾到,恕我眼拙。”她忍了忍道:“世上的男人到春花楼都是来找女人的,阴帮主这么优雅性,我这就让姑娘们来招呼阴帮主。”
辛捷楚东拉西扯,叫阴司等人大为光火,柳剑眉指着她骂道:“你什么东西,我们少帮助问你话你没听见吗?识相的把严灼心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辛捷楚在江湖上行走什么场面没见过,铁枪会势力再大难道还敢在长安捣乱不成?辛捷楚脸一拉喝道:“来人......”伙计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铁枪会众人面前,辛捷楚堂而皇之的坐在阴司面前翘起二郎腿道:“原来铁枪会在江湖上的名声都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今日我算见识了,可我辛捷楚也不是好欺负的。”
阴狮就怕她把阴司惹怒了找上麻烦,忙走上来轻声道:“辛老板,让你交出严灼心,你把人交出来就是了,只要你把他交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犯得着得罪铁枪会吗?”
辛捷楚可不领他的情,一挥手道:“狗东西,滚一边去。”
热脸贴冷屁股上,这下子阴狮彻底下不来台,指着她怒骂道:“你这个贱人,别给脸不要脸。”
阴司喝道:“退下。”阴狮憋着一肚子窝囊气退到一边。阴司走到辛捷楚面前冷冷道:“辛老板,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把严灼心交出来,铁枪会愿意交你这个朋友,金银财宝你要多少给你多少。”
辛捷楚站起来对他笑道:“阴帮主,长安不是你铁枪会的地盘,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辛捷楚一介女流守着春花楼过我的太平日子,从来不参与江湖上的争斗,可谁要找我的麻烦,我辛捷楚奉陪到底,阴帮主那么有本事,要找严灼心怎么不自己去找?”她挑了阴司一眼道:“何况严灼心已经走了,难道阴少帮主没有和你说吗?”
阴狮骂道:“严灼心是你的情人,难道他的下落你会不知道吗?”
辛捷楚哈哈大笑一声喝道:“阴少帮主,你不是都见到了吗?严灼心去追花依怒那个贱人去了,铁枪会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找花依怒要人吧。”她走到阴狮面前停下道:“阴少帮主要是见到严灼心,别忘了替我打他两巴掌,下次阴少帮主再到春花楼来,我给阴少帮主个半价。”
阴狮瞟了他老子一眼,阴司面无表情,可见这趟春花楼之行并不痛苦。阴狮挑唆他来春花楼,为找严灼心下落的同时,也想借此机会想辛捷楚展示铁枪会的实力,叫辛捷楚不敢小看他。谁知辛捷楚这么不识抬举,不但没有问出严灼心的下落,还得到这样一张脸,着实把铁枪会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只怕再也别想到春花楼来。
那柳剑眉越听越气骂道:“辛捷楚,你说严灼心不在春花楼,你敢让我们进去搜吗?”
辛捷楚一摆手道:“各位要搜就请自便,不过......”她走到柳剑眉面前道:“不过妓院有妓院的规矩,要进姑娘们的房间是要付钱的,好在铁枪会财大气粗,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她打量着柳剑眉道:“以阁下的年纪,进姑娘的房间只怕不合适。”她得意的一笑转身走回去。
她分明是取笑柳剑眉,柳剑眉拔剑骂道:“今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阴司一抬手喝道:“住手。”柳剑眉再大的火气,阴司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收起剑。
辛捷楚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让阴司有三分忌惮。多少有钱有势的男人栽在辛捷楚手里,而人人忍气吞声不敢找她寻仇不是没有道理。长安是洛英山庄的地盘,这种时候不能触武林盟主的霉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洛河图的下落,更不能节外生枝。
门外匆匆跑来一个持枪的门下弟子,进门就拱手道:“帮主,严灼心被黄河帮的左手剑袁虹请去了。”
黄河帮第一高手左手剑袁虹,擅左手剑,剑法出其不意步步杀机,剑法之高明在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之列。世人只知袁虹左手剑厉害,是因为没人见识过他的右手剑。江湖险恶,袁虹刻意隐藏自己的右手,无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事实上武林当中早就有谣言,袁虹的武功在黄河帮帮主楚天错之上,他之所以屈居黄河帮,是生计所迫的无奈之举。
三年前严灼心在大同被人围攻几乎命丧当场,就是袁虹拔剑相助救了他的性命,他们二人从此结为生死之交,严灼心会不会因为报恩把洛河图的下落告诉楚天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阴司感到一丝危险,阴司心中万急,他正好借坡下驴拱手道:“辛老板,今日多有得罪,告辞。”说完,比兔子溜得还要快。
辛捷楚摸头不着脑,严灼心不是在楼上吗?况且严灼心与袁虹是君子之交,袁虹绝不可能让严灼心为黄河帮找洛河图。可她刚才听得明明白白,这又是怎么回事?辛捷楚疑惑不解,急忙往楼上走。
回到屋里,严灼心还躺在床上。辛捷楚移步上前,见严灼心闭着眼睛,她并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严灼心点点头道:“就是聋子也听到了。”
辛捷楚战战兢兢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灼心随意的回答:“铁枪会与黄河帮为争夺山东的地盘搅动江湖风云,辛老板那么聪明,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辛捷楚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利用铁枪会和黄河帮的矛盾挑起阴司和楚天错在长安争斗?”
严灼心道:“知道你还问。”
如果真如严灼心所言,这件事情牵连到的人就不止一两个,辛捷楚喃喃道:“不行,我去看看。”
严灼心急忙坐起来望着她道:“辛老板,你真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麻烦?”辛捷楚一时语塞,好好的太平日子,她可不想卷入江湖恩怨。严灼心穿好衣服道:“我不怕麻烦,我替你去看看。”他推开窗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出去。
同样的消息传到洛英山庄,正好洛树云、杨关山、洛诗禾与三大弟子都在大厅当中。得到消息,洛树云坐不住了,杨关山抢着问道:“消息可靠吗?”
来传递消息的弟子道:“千真万确,阴帮主已经带着铁枪会门下弟子找黄河帮去了。”
在长安地面上,洛英山庄的消息还是灵通的,洛树云大急道:“长安是洛英山庄的地盘,任何人都别想在长安放肆,肖月、道安、宋青立刻召集门下弟子随我去看看。”
三大弟子走出来拱手道:“是师傅。”
三人刚一转身,洛诗禾喝道:“且慢。”待三人停下脚步,洛诗禾走到洛树云面前道:“爹,阴司和楚天错为争夺山东的地盘结怨不是一天两天,铁枪会与黄河帮明面上遵从武林盟主的号令,事实上阴司和楚天错都寄于爹爹的武林盟主之位,他们已经成为爹爹的大敌,他们爱打不如就让他们打去,最好打得两败俱伤,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对爹你有利,等他们实力消耗殆尽,爹你不就可以轻而易举铲除两个劲敌。”
听此一席话,如雷贯耳,谁说女子不如男,洛诗禾就是女中豪杰,比男儿要强上百倍,洛树云开怀大笑起来。杨关山却道:“我说诗禾呀,严灼心与那袁虹是生死之交,他要是把洛河图的下落告诉楚天错,你爹还拿什么去抢洛河图?”
又说到洛树云的命脉,洛树云问道:“说的对,诗禾,洛河图绝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
洛诗禾一笑道:“爹你放心,女儿自有办法让严灼心乖乖替爹去找洛河图,爹你要是还不相信女儿,不如让大师兄和二师兄去盯着阴司和楚天错,爹你就安心在洛英山庄坐收渔翁之利。”
花依怒带着手下人离开长安城并未走远,她在城外找了一处隐蔽的村庄落脚,在没有洛河图消息之前她不会离开长安。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傍晚,日头往西边去,一片乌云遮住太阳,看样子定有一场暴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下来。自从洛河图重现江湖,江湖上的天也就变了,一场腥风血雨早就悄然拉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她,这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此刻已经到了刀兵相见的时候。
江湖就该如此,没有鲜血杀戮叫什么江湖?自日月宫覆灭到今天,这个机会花依怒等了整整五年,江湖上越乱,她就越有趁火打劫重振日月宫往日的辉煌机会。说到底,洛河图不过是个由头,她是想得到洛河图,更想利用洛河图实现夙愿,这才是她一直寻找洛河图下落的真正原因。
花葵拱手道:“花姐姐,花蕊暗中一直跟着严公子,严公子寸步没有离开春花楼,我想这件事一定有人在搞鬼。”
花依怒走到院子中停下,斜眼望着她冷冷道:“不管是谁在搞鬼,只要这件事对我们有利,天塌下来也和我们没关系。”
花葵跟上来道:“姐姐,我担心这件事把严公子扯进去。”
花依怒转身盯着她喝道:“你那么关心他干嘛?”
花葵大吓拱手道:“姐姐息怒,花魁不敢。”
花依怒又转身喝道:“别说了。”花葵低着头不敢说话,花依怒气道:“他自己惹的麻烦关我什么事?让花蕊把他盯死了,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我料定他一定会去找洛河图。”
花葵又问:“姐姐,那阴司和楚天错怎么办?”
花依怒瞟了她一眼道:“你有兴趣去看热闹,那就去看看吧。”她说完气冲冲进了房间,一挥手将房门关上。
花葵心里七上八下的,花依怒的性子她太了解,她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抢东西,花葵就为严灼心说了一句话并遭到她斥责,她既然那么在乎严灼心,花葵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不选择他而选择在江湖上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江湖无情,江湖儿女的命运就更坎坷,花葵不禁想到自己的命运,也许她和花依怒一样注定孤独一生。花葵轻叹一口气出门去。
阴司带着几十号人气势汹汹出城找楚天错算账,在金谷园附近与楚天错迎面相撞。石崇的庄园已经成昨日黄花,遥想当年夜夜笙歌的金谷园,遥想当年王石斗富耗尽多少民财。富贵荣华是世上最短暂的东西,石崇与绿珠的情感却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被后人写进诗篇。
金谷园曾今的繁华坠落隐射当下江湖风云搅动,如日中天的日月宫毁于内斗,不可一世的洛英山庄威风不及当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人对名利的追求永远不会止步,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多少年后,一场厮杀又在金谷园悄然拉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阴司一指对面的楚天错喝道:“黄河恶鬼,把严灼心交出来。”
此言叫对面的楚天错愕然,楚天错一愣呵呵一声道:“铁枪会大张旗鼓去春花楼要人,严灼心不是在你手里吗?我正要去找你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阴兄,你想独吞洛河图不成?”
阴狮骂道:“楚天错,严灼心不是被你手下那个左手剑袁虹接走了吗?你还想抵赖。”
楚天错咳了两声冷冷道:“这位不是阴少帮主吗?老婆被别人抢走了反倒来我面前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什么德性,还想娶洛盟主的女儿,阴少帮主知道什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这话引得黄河帮的人哈哈大笑,阴狮脸上实在不好看,从手下人手里夺过一把铁枪纵身朝楚天错刺去,同时骂道:“楚天错你找死......”
要说找死的只怕是阴狮,阴狮狂妄自大,又被楚天错的话激得冲昏头脑,他贸然与楚天错动手,无疑自讨苦吃。不等铁枪刺到楚天错,就听到“呀”一声,阴狮摔打在地狼狈不堪。楚天错冷笑道:“阴兄不会管教儿子,那在下替阴兄好好管教管教,免得日后在江湖上替阴兄惹事。”黄河帮与铁枪会在山东道上势不两立,楚天错却还不想与阴司撕破脸,这招隔空打牛他只用有五成的功力,算是格外开恩。
阴狮摔得晕头转向,扑到阴司面前指着楚天错骂道:“爹,替我杀了这黄河恶鬼。”
四下树木成荫杂草成林,严灼心躲在大树后面听阴司和楚天错的对话。从二人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们都是为了找自己而来的,此地相遇是意外中的意外,显然是有人把他们骗到这来的。到底是谁把他们引到这来的呢?引他们到此又有何目的?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萦绕。
直到听到双方突然动起手来,严灼心才从大树背后探头望去,阴少帮主自不量力吃了苦头是他自己活该,可总要自己的老子为自己出头算什么本事?阴狮为人如此,铁枪会迟早要败在他手里,他老子的一番心血算白费了。正想着,见两条人影从旁边闪过停在对面草丛中,是梁肖月与陈道安,难道这件事是与洛英山庄精心策划的不成?要知道铁枪会与黄河帮交恶,最有利的就是洛英山庄。又见一个绿衣女子躲在前面的草丛中,花葵在这里不足为奇,花依怒要是肯听他的话,也不至于卷入那么多江湖恩怨当中。
严灼心一跃落到花葵身边,花葵“谁”一声拔出剑,严灼心赶忙捂住她的嘴道:“嘘,是我......”而后放开她。
花葵松了口气轻声道:“严公子......”
这时,又见听阴司道:“黄河恶鬼,你屡次辱我,你我之间终有一战,不如今日就一并了结了。”
严灼心与花葵朝前面望去,楚天错走出来道:“我正有此意,杀了你就少一个人和我争洛河图,你说对吧。”
阴司铁枪一提喝道:“洛河图是我的,谁敢跟我抢就得死。”说完“呀”大喝一声持枪朝楚天错刺去。
楚天错面不改色,一只手用手绢捂着嘴巴,另一只手藏在背后,他猛咳了一阵,运足功力与手掌之上,藏在背后的手掌越变越黑。阴司一枪朝楚天错胸口刺去,楚天错使出一招白鹤亮翅,铁枪擦着楚天错披在身上的貂裘而过,楚天错毫发无伤。一招不得,阴司高高跃起,抡起铁枪使出招泰山压顶,楚天错翻身一躲,阴司手中铁枪“啪”击打得巨石崩裂,铁枪顿时深深印入大地当中,要是打在人身上,必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霸王枪威力无穷,仅刚才那两招世上就很少有人能接过,楚天错只守不功还能轻松避开,足见他胸有成竹。楚天错的自信源于他武功了得,三十年毒沙掌功力,被他打中一掌的人瞬间就会毙命,何况一身硬功刀枪不入,阴司霸王枪虽然厉害,却不见得比他的毒沙掌高明。
高手过招自然惊天动地,十招过后,楚天错藏在背后的手掌完全被黑,待二人擦肩而过之时,楚天错忽然一掌朝阴司门面击去,阴司大吓,下意识低头躲过去,楚天错乘机一脚朝他脚下扫去,阴司“呀”一身狠狠的摔在地上,再一抬头,楚天错凌空落下,阴司急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楚天错一掌拍在地上,地上留下一个手掌印,掌印中的泥土变成黑色,落叶被毒液腐蚀渐渐化为乌有。阴司满头大汗,要不是他躲的快,此刻早就丢了性命,不禁感叹楚天错的毒沙掌果真厉害,他纵横江湖多少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楚天错这样的高手。楚天错又咳了一阵,脸上露出凶恶的笑容,突然朝阴司吐出一口唾液,楚天错嘴里全是毒,这招在黑水客栈阴司见识过,阴司卷起长袍一挡,果然毒液吐在长袍上烧坏几个大洞。阴司正惊讶着,楚天错纵身一脚朝他胸口踢去,阴司横枪一拦,只觉得双臂发麻,手中铁枪都快抓不稳,被震得连连后退撞在一棵大树上,整棵大树都被撞得摇摇晃晃,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吐出口血。
楚天错“呀”一声一掌劈来,势要取阴司的性命,只见阴司眼疾手快,一转身躲到大树后面,楚天错一掌打在大树上,阴司同时运足功力一枪朝大树刺去,铁枪刺穿树干,一枪扎在楚天错肩上,楚天错“啊”一声惨叫一把抓住阴司的铁枪。阴司哈哈大笑一声喝道:“黄河恶鬼,去死吧。”他一用力刺去,大树断成两截,楚天错肩上被刺穿一个窟窿鲜血直流。这一招得逞,形势对阴司一片大好,阴司大喜又一枪刺去,楚天错急中生智,一脚踢在倒在地上的大树上,大树飞向阴司,撞在阴司胸口,阴司顺手将铁枪抛出去也打在楚天错胸口,两人给自摔出五丈外口吐鲜血弹动不得。
双方手下人给自扑到本帮帮主身边,阴狮抱起阴司问道:“爹你没事吧?”这一战打了个两败俱伤,阴司满嘴是血指着对面的楚天错说不话。阴狮气急败坏,抓起铁枪骂道:“给我杀。”一声令下,双方弟子各持兵器冲向对方。铁枪会有柳剑眉、杜合这样的高手,黄河帮同样有不少高手在场,双手争得面红耳赤,几十个人转瞬间就死在刀剑下成了孤魂野鬼。
忽然大雨倾盆,不知道这两伙人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一场大雨居然还不能浇灭他们的怒火。双方在泥泞里打滚拼杀,泥水与血水混在在一起,血腥味远远就能闻到。事到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双方的人各不相让,就连柳剑眉、杜合这样的高手都挂了彩,这场厮杀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洛河图的下落还不知所踪,铁枪会与黄河帮就大打出手,要是阴司和楚天错都死了,铁枪会、黄河帮还拿什么去争洛河图。话说回来,阴司和楚天错要是都死了,江湖上从此也就太平多了。当然,只要有洛河图一天,江湖上要想太平就是痴心妄想。眼下许多事情没有答案,今天铁枪会与黄河帮的争斗无疑又为迷雾重重的江湖增添一点阴霾。原本这些人的死活与严灼心毫无相干,可眼下他却越看越害怕,到底是谁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从铁枪会娶亲,洛河图现世到洛河图失踪;从铁枪会与黄河帮的恩怨,望月楼上的全鲤宴到今天,还有程不归突然出现,难道仅仅为了报当年的灭门之仇吗?又有多少人想借这场武林风波达到自己目的,洛英山庄、花依怒,这些人在今天的事情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小公子严灼心,天玄阁的阁主,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个名号今天真叫人汗颜呀!
天色逐渐暗下来,大雨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一滴雨点。一群乌鸦闻着鲜血的味道飞到树端上发出几声鸣叫,密林间厮杀的双方只剩下十几个筋疲力尽的人。大概是树枝上的乌鸦提醒了他们,要是再打下去,所有人都等着喂乌鸦吧。雨后密林间升起浓雾,双方忽然拉开,各自回到自己阵中,带上受伤的阴司和楚天错一溜烟跑得无隐无踪。等铁枪会与黄河帮的人都走以后,梁肖月与陈道安也匆匆离开。
说打就打说走就走,今日这事真叫奇怪的。等所有都走了以后,严灼心和花葵走出来,满地竟是尸体,真可惜了这些平时自称英雄豪杰的江湖中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严灼心严肃的问道:“花葵,这件事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花葵拱手道:“这件事与姐姐没有任何关系,花葵可以保证。”
严灼心自言自语道:“那到底是谁在搞鬼?”他说完深吸一口气道:“花葵你走吧,回去告诉她,洛河图的事我会留意,让她好自为之。”
花葵道:“公子保重。”
转眼只留下严灼心一个人,天色压得叫人喘不过气,古往今来,金谷园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这些人的冤魂可别找上他自己。严灼心心中不禁畏惧,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走为妙。
密林间雾越来越大,花葵迷失在大雾当中不知方向。天快黑了,这片密林处处透着古怪,花葵越走越心急,越着急就越糊涂,她在密林间足足转悠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朦胧还是没有走出去。狂风迎面袭来,一股寒气叫人浑身发抖,她隐约感到密林当中似有杀气,耳边仿佛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不久却变成了笑声,这般又哭又笑叫人胆战心惊,花葵心乱如麻,却被人从背后一敲昏了过去。
偷袭她的人是阴狮,离开之后阴司特意留了个心眼让阴狮暗中跟着黄河帮,看看严灼心是不是真的被黄河帮去请去了。谁知阴家少爷根本没把阴司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想在密林中转悠一圈,然后回去和他老子交差也就罢了。花葵在密林间乱闯正好被阴狮撞上,阴狮瞧花葵年轻貌美并打起了歪心思,乘花葵不背一掌将她打倒。
阴狮扛着花葵在林间走了半个时辰,见前面有间破房子并一脚踢开房门闯进去。没想到荒郊野外的还能享这种艳福,阴狮早就等不及了,他将花葵放在地上,迫不及待解开花葵的衣服扑上去。就在这时,只听“噗”一声巨响,破房子的门窗一起被震开,木板被震得飞进屋里,一个身材窈窕,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面具的人站在门口。来人煞气逼人,一场好事全让他给搅黄了,阴狮又怕又气,慢慢伸手去取铁枪。那黑衣人长袍一挥,阴狮惨叫一声,鲜血洒在地上,一招之内阴狮气绝身亡,来人转生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那人刚走,严灼心寻到破屋中,他是寻着一个女子的哭声来的。进门并见到阴狮倒在地上,严灼心走过去一看,阴狮胸口一道长长的伤口,体温尚未完全散去,看样子刚死了没多久。又见屋里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说明阴狮是被人一招致命,致命伤在胸口,说明杀阴狮的人当时一定与他面对面,这两条归结在一起,杀阴狮的人如果不是熟人,这个人的武功一定深不可测。
凶手与那个哭泣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杀阴狮到底有何目的?见花葵衣衫不整倒在地上,严灼心急忙走过去抱起她道:“花葵,花葵你醒醒......”
花葵恍恍惚惚醒过来,见是严灼心,轻声道:“严公子......”
严灼心忙为她穿好衣服道:“没事了,我们走吧。”严灼心扶着花葵走到阴狮面前停下,二人看了他一眼,这个阴少爷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俗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做了太多恶的人,自然有人还讨债。只是阴司就这么一个儿子,阴狮就这样死了,铁枪会岂能善罢甘休,不知道要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他陪葬,以后江湖上只怕要更乱。严灼心看了花葵一眼,花葵苍白的脸上都是委屈,幸好阴狮被人给杀了,要不然岂非毁了花葵一身清白。夜色漆黑,严灼心扶着她走出破屋,今夜之事日后最好谁都不要说,免得铁枪会将发麻找到她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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